科技改變生活 · 科技引領未來
2017年10月26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宣布,美國進入“衛生緊急狀態”,遭遇了“史上最嚴重的公共衛生危機”。根據美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的數據,2017年,美國有超過7.2萬人死于藥物過量,其中至少三分之二跟阿片類物質有關,平均每天有130個美國
2017年10月26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宣布,美國進入“衛生緊急狀態”,遭遇了“史上最嚴重的公共衛生危機”。根據美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的數據,2017年,美國有超過7.2萬人死于藥物過量,其中至少三分之二跟阿片類物質有關,平均每天有130個美國人因為阿片類藥物過量而死。
據估計,美國人死于阿片類藥物過量的幾率,比車禍更高。
到底,這些小小的藥片是如何導致美國全國性的藥癮呢?
美國記者貝絲·梅西歷時數年跟蹤走訪,寫出作品Dopesick,暫且把書名翻譯為“藥片美國”。本書被美國亞馬遜、《華盛頓郵報》等媒體評為2018年度好書。
1. 止痛新星奧施康定的上位之路
什么是阿片類藥物?就是那些從罌粟中提取的生物堿以及用它人工半合成的衍生物,比如嗎啡、鴉片、海洛因。至于阿片類藥物,很顯然,就是用這類物質制成的具有麻醉和鎮痛效果的藥。
1995年,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也就是FDA,批準了一種新型阿片類藥物——由普渡制藥公司生產的“奧施康定”。
奧施康定的有效成分是鹽酸羥考酮,化學結構跟嗎啡類似。很顯然,這也是一種會讓人上癮的藥。可是普渡制藥公司給出的官方說法是:奧施康定具有緩釋機制,非常安全,只要遵醫囑服藥,上癮幾率只有0.5%。普渡的計劃是,力圖讓全國的醫生都相信——用奧施康定給患者止痛,是負責和明智的選擇。
1996年,奧施康定正式上市。與此同時,患者通過正式平臺給治療體驗打分的做法,也越來越常見,于是,醫院和醫生為了提高患者滿意度、防止被投訴,越來越輕易就給患者開處方止痛藥。
就在同一時期,FDA放寬了對藥品廣告的限制。這下,制藥公司紛紛加大廣告投入,藥品廣告總投入在三年內幾乎翻了兩番。
醫療體系重視疼痛,監管部門放松管制,普渡公司的銷售軍團逮住商機,展開了瘋狂的營銷。他們從數據公司買來信息,分析哪些醫生會選擇競爭對手的止痛藥,然后派出銷售員有針對性地發起攻勢,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直到他們改用奧施康定為止。
除了上門推銷,還有電話推銷,普渡銷售人員每年給全國各地醫生打的電話超過100萬個,大肆鼓吹奧施康定的藥效和安全性,非癌癥患者也適用。在1995年,基本只有腫瘤醫生才會開長效阿片類止痛藥,而在那5年后,就連家庭醫生都成了奧施康定的最大擁護者。
在各種推廣宣傳下,奧施康定似乎成了止痛界的新明星。可是,在弗吉尼亞州的一個小城,奧施康定的副作用即將顯露。
2. 被貧困與藥癮摧殘的小城
在美國的東北部阿巴拉契亞中部,因服用阿片類藥物過量而導致的死亡率,比美國其他地方高出65%。
面對經濟衰退帶來的生活窘迫和身心痛苦,這里很多人開始濫用阿片類藥物。黑市上出現了一種新的止痛藥——奧施康定,劑量更高,定價昂貴,80毫克規格的一片可以賣到80美元。
在弗吉尼亞州最西邊的李縣,奧施康定上市后的5年里,李縣就有43人死于藥物過量。此外,因非法用藥而被捕的人越來越多,但上癮人數更是噌噌上漲。
那些上癮者,總是想盡一切辦法去搞到奧施康定,有人用一頭騾子換4片藥,有人為了從牙醫那兒騙藥,故意拔掉三顆牙齒,還有人私闖民宅和藥店去偷藥。為了搞到買藥的錢,有人槍殺了晚上到銀行存錢的超市經理,有七十多歲的老農半年內就傾家蕩產,有年輕女孩為了買藥而賣身,還有人扯下電話線桿上的電線、偷走墓地里裝花的銅花瓶去賣掉,就連人們花園里的割草機和手推車都會被偷。
昔日那個夜不閉戶的小城,被一顆顆小小的藥片,弄得雞犬不寧。
2000年春天,醫生阿特發現:原來,在阿巴拉契亞山脈另一頭的緬因州,有個縣的情況跟李縣十分類似。阿特終于意識到,奧施康定在李縣的濫用,絕不是特例,他們必須聯合起來反抗。
阿特帶頭向FDA請愿,要求普渡制藥召回奧施康定,但沒有結果。
不過他并沒有放棄。事實上,很多因藥物過量而喪命的青少年的家長,已經通過互聯網取得聯系。他們找到阿特醫生,組成了“反對普渡制藥親友團”。他們四處游說,希望能建立處方監控項目,統一數據庫,方便醫生查看患者的用藥記錄,防止過量開藥。
幸運的是,弗吉尼亞州的檢察官約翰·布朗利早就對普渡制藥心有不滿,2003年他開始默默搜集資料想要起訴公司。但是,想告倒普渡并不容易。此前的六十多起民事訴訟中,普渡一場官司都沒輸過,而且絕大多數檢察官對普渡的起訴,也都以失敗告終。不過,布朗利的切入點有些特別,他不打算揪住奧施康定導致了上癮和濫用,而是通過證明普渡對這個藥進行了“虛假標記”。
2007年,法官判決普渡制藥虛假標記罪名成立,賠償6億美元。公司的幾位高管被判400小時的社區服務。可是,這個判決結果,并沒有讓民間反抗者滿意,因為普渡集團的創始人早已是億萬身家,如此懲罰,對普渡制藥連根毫毛都沒傷到。
3. 被海洛因暗中侵蝕的富裕郊區
2010年,奧施康定的新配方上市。新配方里添加了阻滯劑,一旦藥片被碾碎,阻滯劑就會發揮作用,形成膠狀物,也就意味著,上癮者沒法吸食或者注射。表面上看,奧施康定的濫用會因此終結,但別忘了,已經上癮的人并不會因此停下來。由于舊版藥片慢慢減少,黑市上僅存的藥片價格也在升高。
對于毒販們來說生意不好做了,于是他們紛紛把目光投向了一種物質:海洛因。一些毒販為了開拓市場,甚至從市中心搬到了富裕的郊區。
2012年的一項研究發現,在羅阿諾克,有6.4%的高中生碰過海洛因,10%的人曾經濫用處方止痛藥。當地的一位輔導員表示,這其中2%的孩子可能進一步接觸海洛因,因為它越來越便宜易得。
更糟糕的是,毒品在富人區的傳播更加隱蔽。我們前面說過,李縣的人窮,為了買奧施康定只能去偷去搶,但在羅阿諾克郊區,很多孩子都出生在醫生和律師家庭,家境富裕。他們可以賣掉自己的電子產品,用零用錢甚至是大學基金里的錢去買毒品。而家長們要么毫不知情,就算知道也礙于面子閉口不提,甚至不愿相信自己的孩子會碰海洛因。
當然了,海洛因泛濫的背后,少不了毒販的猖獗。販毒利潤很高,中層毒販一個周末也能賺1.5萬美元。這對于那些經濟拮據、日子窘迫的人來說,絕對是一個巨大的吸引力。
后來,警方全力追查,順藤摸瓜,終于在2013年將瓊斯抓獲,他最終被判23年監禁。但由于海洛因太讓人上癮,販毒的收入太有吸引力,一個毒販被抓根本無法阻擋海洛因的擴散。用一位檢察官的話來說,“這就像打地鼠,你打掉一個毒販,另一個馬上冒出來,填補市場空缺。”
2013年,美國總共有大約8300人死于海洛因,比上一年增加了39%。這其中,四分之三的人都有著相似的故事,他們的上癮之路,都從一片阿片類止痛藥開始。
4. 深層根源:制度的種種缺陷
從阿片類處方藥的濫用到海洛因的泛濫,這背后不只是醫療系統過度治療的問題,還有更深層的社會機制問題。
2013年,FDA批準了一種新阿片類藥物。盡管專家組絕大多數人都反對它上市,擔心它的上癮和濫用風險會跟奧施康定一樣,但FDA還是以益處高于風險,最后決定通過。在一些批評人士看來,FDA既是藥品的批準部門,又是監管部門,中間存在利益沖突,起不到很好的管控效果。
更突出的問題在于,從1970年代的禁毒戰爭開始,美國決定將毒品上癮看作是犯罪問題而不是公共衛生問題。隨著這種看法在人們心中根深蒂固,上癮者基本等同于罪犯,公眾對這群人沒有憐憫,更不會愿意去想,除了把他們關起來,還有什么別的辦法呢?
吸毒者都要受罰,毒販更是不折不扣的罪犯。但毒販通常都是出了監獄又進去,難道他們除了販毒就不能干點別的嗎?這里面也有很多令人唏噓的原因。
在美國的監獄里,有一半左右的囚犯是因為毒品犯罪服刑,而這些人的再犯率高達75%。要知道,囚犯一出獄就會遇到經濟問題。由于只能找到低薪工作,根本不夠交房租、買食物,更別說還要支付法庭罰款。交不了這些錢,就意味著他們沒法拿回駕照,在一些州,他們甚至不能領糧票。沒有經濟來源,無法融入社會,他們只能再次鋌而走險,于是就掉進了進監獄、出獄沒工作、犯罪又進監獄的惡性循環。
看上去,不只是上癮者和他們的家人,還有醫生和衛生專家,甚至是人們眼中害人不淺的毒販,都深陷絕望。難道,這場阿片危機就沒有任何挽救的余地了嗎?
編輯|涼山
排版|涼山
路上讀書:全球名校博士30分鐘精讀一本好書。
馬夕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