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書君說唐明皇和楊貴妃的愛情，在史書中是繁華大唐由盛轉(zhuǎn)衰的因由；在道德家眼中是禁忌的不倫之戀。唯有在“詩魔”白居易筆下，一首《長恨歌》，成就帝妃傳奇愛情的千古絕響。千百年來感動了無數(shù)人，影響了無數(shù)文學(xué)藝術(shù)作品。元代雜劇《梧桐雨》、清初戲曲《

有書君說

唐明皇和楊貴妃的愛情，在史書中是繁華大唐由盛轉(zhuǎn)衰的因由；在道德家眼中是禁忌的不倫之戀。

唯有在“詩魔”白居易筆下，一首《長恨歌》，成就帝妃傳奇愛情的千古絕響。

千百年來感動了無數(shù)人，影響了無數(shù)文學(xué)藝術(shù)作品。

元代雜劇《梧桐雨》、清初戲曲《長生殿》、當(dāng)代電影《妖貓傳》……

《長恨歌》為何有如此大的魔力？

讓我們一起走進(jìn)白居易創(chuàng)作《長恨歌》背后的故事。

元和元年的一天，風(fēng)和日麗，適宜出游。

剛到周至縣做縣尉的白居易，與摯友王質(zhì)夫、小說家陳鴻到馬嵬驛附近的仙游寺游覽。

眼前的景致，讓他們想起昔年在此香消玉殞的貴妃和無可奈何的玄宗皇帝。

王質(zhì)夫感嘆道：

“過往值得流傳的事，若沒有出世之才潤色，便會掩埋于時光的長河中。

樂天（白居易字樂天）深于詩，多于情，不如試著為唐玄宗和楊貴妃寫一首詩歌，如何？”

白居易與陳鴻深以為然。二人相約，以此為題，一人寫詩，一人寫傳。

他們的初衷是“懲尤物，窒亂階，垂于將來”，即諷刺時事，警示后人。

陳鴻作《長恨傳》，不忘主旨，針砭時弊。

而白居易作《長恨歌》，卻全無指責(zé)。

他不寫貴妃曾為壽王妃（玄宗兒子李瑁之妻），不寫貴妃哥哥楊國忠禍亂朝綱。

讓大唐盛世以摧枯拉朽之勢衰落下去的安史之亂，也只一筆帶過。

反而出人意料的，用盡筆墨描寫貴妃之美、貴妃之死、貴妃魂魄，以大量筆觸勾勒出一段纏綿悱惻、蕩氣回腸的千古愛情。

只因詩人心中，充滿對相愛而不能相守之苦的同情。

俗世紛紛，可否不去驚擾一個靈魂對另一個靈魂的刻骨銘心之情。

后世不少學(xué)者發(fā)現(xiàn)，《長恨歌》之情深，只因白居易提筆之際，難忘心中深藏的那段初戀。

白居易

楊家有女初長成

年少時，為了躲避戰(zhàn)亂，白居易和家人曾在宿州符離安居多年。

在符離，白居易刻苦讀書，聰穎過人。十四五歲便寫出《賦得古原草送別》的傳世名作：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

遠(yuǎn)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才華橫溢的少年郎，吸引了鄰家姑娘的目光。

這位姑娘有一個美麗的名字，湘靈。

比白居易小四歲的湘靈，經(jīng)常與白居易一起游玩。

兩人青梅竹馬，朝夕相伴。湘靈逐漸長成娉婷窈窕的少女，白居易也開始意識到內(nèi)心的感情。

在湘靈十五歲那年，白居易提筆為她寫下詩歌《鄰女》：

娉婷十五勝天仙，白日姮娥旱地蓮。

何處閑教鸚鵡語，碧紗窗下繡床前。

白居易毫不吝惜贊美之詞，將湘靈比作月中嫦娥，又贊美她如蓮花般純潔。她在碧紗窗下教鸚鵡說話的靈動可愛，令白居易深深難忘。

與湘靈兩小無猜的歲月，讓白居易體會到女孩“初長成”的美好。

體會過的愛情中最曼妙的風(fēng)景，細(xì)膩的筆觸更能窮盡愛情的甜蜜。

《長恨歌》中最著名的詩句，總是與愛情有關(guān)：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愛一個人時，她的“回眸一笑”，能令眾生失色。

愛一個人時，與她在一起勝過一切重要，以至于“從此君王不早朝”。

然而起初甜美的愛情，有時是苦澀的結(jié)局。

浮華塵世，總有千難萬難，讓相愛之人飽嘗愛而不得的心酸。

孤燈挑盡未成眠

“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

唐明皇與貴妃平靜而濃烈的愛情，被在漁陽發(fā)起叛亂的安祿山驚破。戰(zhàn)火烽煙席卷洛陽、潼關(guān)，直逼長安。

當(dāng)唐明皇一行人逃到馬嵬驛，發(fā)生兵變。六軍逼迫唐明皇賜死貴妃。

“六軍不發(fā)無奈何，宛轉(zhuǎn)蛾眉馬前死。”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

為了江山，唐明皇不得不舍棄心愛之人。

相似的痛苦，白居易也曾在他的愛情中嘗到。

驚破白居易和湘靈之間愛情的，是門第之見。

據(jù)說白居易的母親是十分要強(qiáng)的女人，她無法忍受兒子娶一位門不當(dāng)戶不對的女子。在她眼中，出身村野的湘靈配不上官宦家庭的白居易。

為此，白居易曾發(fā)奮努力，希望求得仕途，爭取自己的愛情。

這期間，他不得不離開符離前去趕考，在路上，他寫下《寄湘靈》：

淚眼凌寒凍不流，每經(jīng)高處即回頭。

遙知別后西樓上，應(yīng)憑欄干獨(dú)自愁。

詩中彌漫著一種別后的悲戚。白居易不僅表達(dá)了對湘靈的思念之情，也相信對他一往情深的湘靈，會獨(dú)自在西樓倚著欄桿等待他的歸來。

貞元年間，二十九歲的白居易考上進(jìn)士。他滿心以為能夠如愿以償娶到湘靈，母親卻仍然堅持不允。

元和元年，白居易參加制科考試，再次考中，調(diào)任周至縣縣尉。

已經(jīng)三十四歲的白居易，仍然單身未娶，似乎在做著最后的掙扎。他已逐漸意識到，仕途的成就無法換來心愛的女子。

門第禮法和母親的固執(zhí)，終究是他和湘靈之間無法跨越的障礙。

也是在這一年，白居易懷著寂滅之情寫下《長恨歌》。

詩歌中，貴妃殞身之后，許多詩句描繪唐明皇寂寞難遣。

“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

“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

這份痛苦寂寞，不單單屬于唐明皇，更屬于白居易自己。在白居易為湘靈所寫的《冬至夜懷湘靈》一詩中，有曲異而情同的表達(dá)：

艷質(zhì)無由見，寒衾不可親。

何堪最長夜，俱作獨(dú)眠人。

人這一生最大的遺恨，便是相愛而不能相守。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長恨歌》，是白居易對求而不得之情的一份祭奠。

詞中有誓兩心知

現(xiàn)實中，白居易與唐明皇一樣，終究在無可奈何之下，做出了妥協(xié)。

就在寫下《長恨歌》的兩年之后，白居易娶了門當(dāng)戶對的同僚之妹為妻。

從此以后，他將愛情，永遠(yuǎn)塵封于唯美的詩歌之中。

婚后的他，無法克制對湘靈的思念，四十歲時，在《夜雨》一詩中為湘靈寫下：

我有所念人，隔在遠(yuǎn)遠(yuǎn)鄉(xiāng)。

我有所感事，結(jié)在深深腸。

鄉(xiāng)遠(yuǎn)去不得，無日不瞻望。

腸深解不得，無夕不思量。

四十七歲那年，看見湘靈昔日所贈的鞋子，他作下《感情》，寫出當(dāng)年湘靈的贈言：

永愿如履綦，雙行復(fù)雙止。

盼望我們二人如同這雙鞋，同行同止。

直到五十多歲，白居易仍然不忘湘靈，懷著無盡遺憾之情，寫下一首哀傷的《潛別離》：

不得哭，潛別離。

不得語，暗相思。

兩心之外無人知。

深籠夜鎖獨(dú)棲鳥，利劍春斷連理枝。

河水雖濁有清日，烏頭雖黑有白時。

唯有潛離與暗別，彼此甘心無后期。

一段感情，從十九歲的少年到五十多歲的暮年，三十多年深藏于心的苦苦癡戀。

除了無盡分離之恨，留給白居易的，只有“兩心之外無人知”的情感和誓言。

白居易

白居易感慨他和湘靈如同被鎖住的孤單鳥兒和被斬斷的連理枝。

早在他二十多歲時，就曾在寫給湘靈的《長相思》中許下誓言：

愿作遠(yuǎn)方獸，步步比肩行。

愿作深山木，枝枝連理生。

這與《長恨歌》中，唐明皇和楊貴妃曾經(jīng)的海誓山盟竟然如此相似。

在《長恨歌》最后，當(dāng)唐明皇請來的臨邛道士，終于在海上仙山之中，找到貴妃的魂魄。

貴妃以當(dāng)年的舊物表達(dá)相思之情，說出唯有君王和她知道的誓言。

臨別殷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

當(dāng)年海誓山盟的凄美畫面，似乎成為了白居易一生揮之不去的深刻懷念。

他這一生，曾辜負(fù)所愛之人，向俗世妥協(xié)；曾遇見無數(shù)窈窕歌妓，有過半生風(fēng)流。

可愿為連理枝的誓言，只許給過一人。

而這一人，是他的求而不得，是他窮盡一生做不完醒不來的夢，是他的終生遺恨。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

唯有白居易，能寫出《長恨歌》。

因為白居易，理解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念念不忘卻愛而不得的心酸。

情到深處人孤獨(dú)，愛至窮時盡滄桑。

世人皆說，唐明皇和楊貴妃不該相愛，一個殞身馬嵬驛，一個痛失天下江山。

白居易何嘗不知歌舞升平的盛唐從此葬送，如何不解江山美人的痛苦困境。

可他仍然寫下《長恨歌》，以錦繡華章織就一段驚天動地的傳奇愛情。

在現(xiàn)實中，他無法沖破封建門第之見；唯有在詩歌里，能賦予愛情無關(guān)塵世浮華，無視蜚短流長的勇氣。

在這世間，一個靈魂與另一個靈魂的比翼雙飛、枝葉連理，是多么難能可貴。

因為愛情，今生不虛此行。

參考文獻(xiàn)：

1.《唐才子傳·卷六》

2.《舊唐書·列傳·卷一百一十六》

3.《新唐書·列傳·卷四十四》

4.《白氏長慶集》

5.《長恨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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