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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的一天早晨,河南省商丘市的杜集鎮衛生院,迎來一位熟悉的病人——劉清祥。只見他頭不自然地歪向左邊,左手僵硬的緊貼身前,一瘸一拐的走進來。這20年來,他每兩個月就會來看病開藥,每半年都會來做一次體檢,但他的病情還是一天天加重。劉清祥臉
2004年的一天早晨,河南省商丘市的杜集鎮衛生院,迎來一位熟悉的病人——劉清祥。
只見他頭不自然地歪向左邊,左手僵硬的緊貼身前,一瘸一拐的走進來。
這20年來,他每兩個月就會來看病開藥,每半年都會來做一次體檢,但他的病情還是一天天加重。
劉清祥臉色痛苦的躺在CT儀器前,僵硬的手被醫生強制放到身側。
“放輕松點”,醫生說完這句話,便轉身出去了。
劉清祥閉上雙眼,身體的疼痛讓他緊蹙眉頭,手掌不自覺地出現小幅度顫抖,他咽下一口唾沫,在腦中想,馬上就好了,忍一忍,很快的。
CT運作的聲音刺激著劉清祥敏感的神經,他幾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抖動,死死閉住眼,強逼自己忍著。
等到被推出來時,劉清祥松了口氣,下一秒立即渾身抽搐地蜷縮在一起,他陷入黑暗前,腦中冒出來一句話:又來了。
CT結果出來后,鎮上的醫生看著片子難以置信,讓他盡快到大醫院再次診斷。
一家人來到河南省人民醫院再次診斷,診斷結果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癲癇”發病?
1977年的冬天,國家恢復了高考,劉清祥以19歲的年紀,考入河南商丘師范學院。
作為全家希望的他,每日起早貪黑,努力學習功課,畢業后被分配回家鄉的一所小學,擔任思想品德老師。
第一次站上講臺的劉清祥難掩激動,腦海中勾勒出未來的模樣,多年后他一定是位杰出的優秀教師,教過的學生都大有作為。
然而,在1983年某個下午,這個美好的未來破滅了。
那天,劉清祥正背對著學生,在黑板上寫字,突然他腦子一疼,使他不自覺地把頭歪向左邊。
劉清祥還沒反應過來,手里的課本和粉筆就掉落在地,他的手也不能控制得僵硬住,彎曲的縮在身前,整個人不停的抽搐,不過幾秒時間,便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底下的學生怔愣住,有幾個大膽的男孩子離開座位,走到講臺上一看,頓時吃驚的大叫,膽子小的學生被嚇到,害怕的縮坐在位置上。
“快去叫老師來!”男生朝門外跑去。
大家都不敢上前碰劉清祥,他不停地抽搐著,最后兩眼一翻暈過去了,這回,學生們都嚇傻了,紛紛大叫,“死了!死了!劉老師死了!”
聞訊趕來的老師制止住他們的胡言亂語,讓班長去辦公室,叫其他老師打電話喊救護車來。
救護車很快來了,將劉清祥抬上擔架床帶回醫院。經過診斷結果,醫生認為劉清祥得的是癲癇,可以服用藥物來治療。
劉清祥在病床上躺了好幾天,校長來探望過一次,面對這個高材生,他覺得十分惋惜。
劉清祥在課堂上突然發病,嚇到了好幾個同學,有家長來學校問他是不是有這件事。
校長再三思量后,怕劉清祥再次發病,決定讓劉清祥離開課堂,做些后勤工作。
劉清祥明白校長的苦心,畢竟學生們年紀小,自己發病時太恐怖,容易給他們造成心理陰影。
等劉清祥重新回到學校,看到他沒來上課,學生們好奇地跑去辦公室,問“劉老師,您怎么不給我們上課了?”
劉清祥解釋道,“老師要先學習下,補充些知識,以后才能更好地為你們講課”。
得到答案的學生們開心地走了,但劉清祥心里卻十分難受,他明白自己是站不上講臺了。
路過教室時,劉清祥都忍不住朝里看,瞧見同事們聚在一起交談今天的講課內容,他只能默默地坐在位置上。
劉清祥的癲癇病發作時間逐漸變短,從半月一次,到一周一次,甚至變成兩天一次。
有時正給老師端水杯,會毫無預兆地倒地抽搐,口吐白沫。發病情況要是好點,劉清祥能自己恢復清醒,但大多時候,都需要靠別人救治。
在學校堅持待了一年后,劉清祥自知給大家帶來了巨大的麻煩,只能辦理病退手續。
離開那天,校長沉默地拍了拍劉清祥的肩膀,同事們惋惜地看向他,劉清祥的目光掠過他們,望向后面的教室,那里有他夢寐以求的講臺,和美好的未來。
轉身往外走的那刻,劉清祥哭了,抬起手抹掉臉龐的淚水。
陽光撒在這個瘦弱男人的身上,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一步步走出生銹的鐵門,消失在遠處的田埂中。
回到家里的劉清祥,發病速度越來越頻繁,且經常頭痛劇烈,沒多久,身體也出現了異常,左邊的手僵硬無比,血管突出,整個左手掌扭曲的像個雞爪,無法張開,很快便癱瘓在床。
劉父只能再次帶他去醫院檢查,可醫生卻始終堅持劉清祥得的是癲癇病,但對于這種癥狀卻沒法解釋。
清晰的腦部顯影
病痛不僅折磨劉清祥,還折磨整個劉家。
劉家父母無法接受,自己優秀的兒子成為了一個廢人,蒼老的身軀承受不住沉重的壓力,幾年后便相繼去世。
劉清祥獨自在家里,經常吃一頓餓幾頓,整個人干癟如柴,衣服穿破了,也只能亂七八糟的裹在身上,常常目光呆滯的坐在凳子上,獨自等待病發。
他的姐夫看不過眼,來到家里,不由分說把劉清祥帶走,“弟啊,你自己生活不了的,跟我回家,有你姐姐照顧,沒事的”。
劉清祥聽到姐夫這樣說,宛如三歲嬰孩抱著他嚎啕大哭。
自從父母走后,他害怕給姐姐一家增加麻煩,所以拒絕了姐姐來照顧他的提議,可這些日子以來,他經常在黑暗中望著黯淡的燭燈哭泣,總會自暴自棄的想,為什么我還不死?
到了姐夫家后,劉清祥主動承擔了些家務,想給姐姐減輕點負擔。
姐夫讓劉清祥每半年去體檢一次,他認為劉清祥的病隱藏太深,只有經常做檢查,才能發現問題。
堅持了20年的體檢,杜集鎮衛生院今年新購進了CT機,在腦CT過后,杜集鎮衛生院的醫生瞪大眼,他在劉清祥的CT片里發現了異常。
“看到沒,明顯能看到這里有個東西”,醫生激動地指著片子,劉清祥大腦左側有個異物顯現。
醫生聲音有些顫抖,“你們趕緊去大醫院看看”,檢查了20多年,沒想到劉清祥的腦子里真的有東西。
那他的病是不是就是這個東西害的?這東西又是什么呢?
姐夫不敢怠慢,回到家收拾好東西,帶著劉清祥來到河南省人民醫院,做進一步腦部檢查。
神經外科的步醫生仔細辨認片子里的東西,和劉清祥說,“這個像是釘子,你是不是得罪過什么人,被人敲進去的?這事得趕緊報警啊”
這話讓劉清祥一家目瞪口呆,劉清祥沒生病之前,待人接物都以和為貴,也沒和別人發生過口角之爭,生病后更是足不出戶,哪能和別人結仇?
步醫生了解情況后皺著眉,“那還是先做手術取出來吧,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說”。
震驚的開顱手術
一個月后,劉清祥早早被推進手術室,步醫生根據CT照片顯示的位置,在腦左前方開了個小口,看到里面的情景后,瞬間驚呆停住手。
釘子所在的地方,發生嚴重的病變,形成了一個肉芽腫,將釘子包裹其中。
步醫生解釋道,這是肌體為了保護大腦,和排斥釘子所產生的激化反應。因為在劉清祥腦中生長時間有20多年,隱藏的比較深,沒被CT照片顯現出來。
可現在手術已經在進行,總不能中途暫停,這樣對劉清祥會產生非常大的傷害,甚至會進一步影響到他的大腦神經。
步醫生迅速做了個大膽的決定,“全切出來”。
步醫生穩住心神,利用腦子中的自然間隙,盡可能地把間隙擴大,繞開周圍的血管,小心翼翼地把這個肉芽取出來。
長達7個小時的手術,使所有人的神經都崩成一條弦,下午14點,劉清祥從手術室走出來,家人才徹底松了口氣。
步醫生把肉芽腫里的東西取出來,再一次驚呆了所有人,這是一枚直徑約1公分,長3公分的子彈。
這簡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大家都疑惑了,不明白劉清祥的腦子里為什么會有子彈?而子彈又為什么能在他腦子里存留20多年?
存在多年的子彈?
面對這顆生銹的子彈,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因為發現子彈,這件事變得嚴重了,醫生讓劉清祥劉清祥和家屬趕快報警,并將事情上報給了當地的公安局,但時隔多年,劉清祥自己都說不清的事情,又要怎么查呢?
警察先從他的關系網查起,通過走訪了解到,劉清祥確實如他自己所言,待人和善,沒有和人產生過任何口角,更何況是被人用槍打。
公安局針對劉清祥的情況,成立了一個專家組,由醫學界的神經專家,和經驗豐富的警察組成。
通過對劉清祥的CT照片,和子彈檢測的分析,這枚子彈從劉清祥的右腦穿過,神奇的繞開了腦干、腦動脈等重要部位,但由于動力不足,停在左前方的顳(niè)葉上。
正因此,劉清祥才撿了一條命,不然當場就會被子彈穿破腦袋,造成死亡。
得到這個結果,劉清祥摸到右腦一塊禿掉的地方,模模糊糊想起了,在學校的某個夜晚。
劉清祥整理好思緒,緩慢地開口,“姐,你還記得我昏迷了19天的事嗎?”
劉姐瞇著眼仔細回想,憤憤地站起身道,“原來是那個時候啊!”
旁邊的警察詢問,“什么時候?發生了什么事?”
劉清祥上大學的第一年,有天晚上運動回來覺得渴,正巧宿舍里沒水了,便提著水壺去外頭打水。
當時天色已晚,路上沒幾個學生,劉清祥惦記著要背書,腳步飛快地打好水往回走,途中,他忽然感覺到大腦一沉,還沒反應過來,人就暈倒在地。
路過的同學喊了救護車,把劉清祥送到市人民醫院,醫生在沒有拍X光的情況下,判定劉清祥是突發腦溢血,直接給他用藥物治療。
劉清祥的腦袋上纏了厚厚的繃帶,足足昏迷了19天才醒來,從那之后,劉清祥經常感覺到頭疼,嚴重時還會暈厥。
但每次來醫院,醫生都只會開腦溢血的藥物,囑咐他好好休息。
直到劉清祥出現癲癇的癥狀,家里人才給他換了家醫院治療,藥物一瓶瓶地吃,病情卻沒有一點起色。
步醫生解釋,劉清祥的癲癇癥狀,是因為腦中有金屬異物導致的外傷導致的,藥不對癥帶來的后遺癥,使劉清祥的肌肉變得緊縮,智力不斷衰退。
找到子彈不爆,和多年病痛的原因,那這枚子彈會是誰打的呢?
誰打來的子彈?
因為事情發生在25年前,劉清祥出院后,便回到了商丘師范學院想討要說法。
學校負責人聽聞這件事,否認學校里有槍支彈藥,“怎么可能呢?學生都是規規矩矩的,誰家里會有槍呢?更不可能拿來學校啊”。
但是劉清祥確實是在學校里受傷的,難不成是有人混進了學校,打中劉清祥后便跑了。
負責人急得撓頭發,連連否認“不可能!”
甚至覺得是劉清祥記錯了,他會不會是在學校外發生的意外。
劉清祥認定就是在學校,還有當時送他去醫院的同學作證。
負責人嘴都快說破皮,反復強調,“學校是不可能藏槍支的,學生更不可能”。
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藏匿槍支彈藥都是重罪,學校是經過整頓重開的,能參加高考的人也是奔著學習來,誰會把自己好不容易掙來的前途毀了呢?
警方查閱了當年的案件資料,并沒有找到有關槍支的信息,難道這顆子彈是憑空出現的?
此時,有個同學想起來,“會不會是在學校外靶場飛來的流彈?”學校的外圍,曾經是一個的靶場,經常能聽見槍聲,劉清祥很可能是被流彈誤傷。
誰來為他的痛苦買單?
步醫生覺得惋惜,“要是當時能拍個X光,不濫用腦溢血藥物,現在康復的幾率會更大”。
劉清祥垂頭喪氣的坐在家,他只要想起這25年來遭受的痛苦,心里就憋著一股氣,這些年一家人為了他的病,幾乎入不敷出,而這一切明明是能避免的。
“姐姐,我們去找他要賠償!”劉清祥思索再三,對劉姐說出了這句話,他要讓市人民醫院為當年的錯誤買單!
姐姐找出當年保留下的病歷本,姐夫攙著劉清祥,一家人時隔多年再次來到市人民醫院,找到當時的主治醫生。
將當時的病歷和診斷書擺在桌子上,劉清祥憤怒的說,“你當年連X光都沒拍,就妄下結論,造成我25年的痛苦,你說你要怎么賠償我!”
醫生也懵了,完全沒想起面前這個骨瘦如柴的男人是誰,他緊蹙眉頭翻開病歷本,客氣的說道,“這確實是我的字,只是你對診斷有什么疑問嗎?”
聽到他平靜的語氣,劉清祥的姐夫壓不住火氣,拍著桌子大聲說,“我們25年前就有疑問了!當時來問過好幾次,你都說是腦溢血,現在你看看別的專家診斷!”
“那是顆子彈啊!在我弟弟腦子里待了25年!”
姐夫的話如一道驚雷劈向醫生,他拿起CT照片看,確實看到了腦中有異物的存在,但依然平靜的說道,“當時的癥狀確實是腦溢血”。
劉清祥氣的渾身發抖,“你怎么敢睜眼說瞎話呢!”
無論劉清祥他們怎么擺證據,醫生依然咬定,劉清祥當年就是因腦溢血暈倒,大腦右邊的洞是倒地是磕的。
見圍觀的人群多了,醫生便喊來保安將劉清祥趕出去。
站在醫院大門口,劉清祥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他痛苦的抱頭蹲著,眼淚重重的砸落在地上,想不通為什么醫生不肯承認自己錯誤,為什么他得不到一句道歉。
姐夫安撫著劉清祥,堅定的說道,“我們去告他們,一定要討回個說法”。
2005年10月8日,一紙訴狀遞到了商丘市中級人民法院,劉清祥將商丘市第一人民醫院,和商丘師范學院告上法院。
前者是錯誤的診斷造成了他25年的痛苦,后者是因為監管不力,導致了這場悲劇發生,要求二者共計賠償50萬元。
等待判決的過程是痛苦,劉清祥回到村里時,鄉親都圍上來感嘆道,“要是你父母能看見你好了,肯定會很欣慰的”。
聞言,劉清祥的眼眶又紅了,父母為了供他上學,吃了不少苦,可一天福都沒享到就撒手人寰。
歷經2個月月的等待,2005年12月3日,法院判決商丘市第一人民醫院賠償22萬多元,而商丘師范學院不承擔賠償責任。
拿著這筆賠償款,劉清祥再次落下淚水,他失去的何止是金錢,還有夢想中的三尺講臺。
后記
醫生是個偉大的行業,尤其是疫情以來,數以萬計的醫護人員奔波在第一線,為我們筑起一道堅固的防護。
然而,劉清祥卻碰到一位“糊涂”的醫生,造就了25年的悲劇,斷送了自己的夢想。
我們都應該有擔當,對手中的工作做到盡善盡美,不要因為怕麻煩,就省去該有的步驟,這樣只會害人害己。
參考資料:
(1)真相:《藏在腦袋里的子彈》
(2)北京科技報-《河南商丘一男子腦中子彈深藏25年》2005.3.16
(3)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子彈存于顱內25年 飽受折磨終獲賠償》2006.12.01
陳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