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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臺灣的一條新聞報道進入了大眾視野,報道是由一名退伍老兵發布的:“王呈松,1949年赴臺,現獨居。其與大陸親人失散已60多年,現很想找到他們。老人出生在江蘇省姜堰市曲塘鎮王垛村,妻子叫邵秀貞,女兒叫王秀蘭,大哥叫王誠根,二哥叫王誠
2013年,臺灣的一條新聞報道進入了大眾視野,報道是由一名退伍老兵發布的:
“王呈松,1949年赴臺,現獨居。其與大陸親人失散已60多年,現很想找到他們。老人出生在江蘇省姜堰市曲塘鎮王垛村,妻子叫邵秀貞,女兒叫王秀蘭,大哥叫王誠根,二哥叫王誠鹽,三哥叫王誠進。”
因為老兵本身文化水平不高,所以在撰寫時候弄錯了自己的名字——汪呈松,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在2013年,臺灣與大陸之間早已實現了同胞歸鄉的念想,為何汪呈松卻仿佛被歷史所遺忘了一般,獨自留在了臺灣長達65年的實際時間呢?
很快這則新聞的影響力便不再局限于當地,而是轉向了大陸以內,深圳市龍越基金會是一個致力于維護老兵權益的組織,在得到了臺灣志愿者的求助以后,他們向報道中汪呈松提到的曲塘鎮撥通了求助電話。
苦苦尋找卻陷入迷霧之中
多年時間過去,如今的曲塘鎮王垛村早已改頭換面,變成了海安縣雅周鎮王垛村,接到龍越基金會求助電話的,是一名叫做陳璐的警官。
陳璐了解到情況以后展開了大致調查,根據當地人口統計,在海安縣名叫王秀蘭的女性共有兩百多人,縮小到王垛村的竟然還有七八人,陳璐根據報道中提供到的信息,進一步縮小范圍,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了三戶人家的身上。
雖然目標有了,但是事情的展開當真如此順利嗎?在陳璐與三戶不同的“王秀蘭”進行過走訪以后,其中一位高齡達68歲的王秀蘭正好符合資料。
而通過陳璐警官的幫助,最終讓其與龍越基金會的龍越基金會志愿者搭上了線,這一通電話,將事情的發展引向了所有人都感慨萬分的方向。
龍越基金會志愿者對于這通電話到現在為止都記憶猶新,當電話撥通時,他首先遭受到的,是王秀蘭的質疑:“你們不會是騙子吧?”
龍越基金會志愿者反問:“你的父親是不是叫汪呈松?”王秀蘭說:“是的。”龍越基金會志愿者說:“他現在臺灣,委托我們來找你。”
電話里突然傳來了王秀蘭哽咽的哭聲:“我兩歲的時候,父親就去打仗了,后來說是死了,我逢年過節還燒紙錢給父親,已經燒了幾十年了,怎么父親還在世上?”
信息好似匹配上了,但其中一些細節卻推翻了全局,王秀蘭確實在年幼時候與父親失散,但她記得自己的父親名叫王成松,而不是汪呈松,名字之上的誤會倒好解釋,畢竟汪呈松本人大字不識一個,而且年代久遠,信息失真是正常的。
但王秀蘭接下來的回答才是重點,汪呈松如今已有一百歲的年紀,但王秀蘭卻覺得,自己的父親應當才只有接近九十歲而已。
況且關于王成松的身份,在大陸這邊已經定義為了解放軍烈士,而且自己領養著每月兩百元的補貼金已經長達幾十年有余,真相究竟如何,一時間陷入了重重迷霧之中。
龍越基金會志愿者知道,這些問題在大陸是無法得到解答的,除非去到臺灣,電話里根本溝通不來。
老兵尋親一波三折
但是抱著僥幸心理,龍越基金會志愿者還是決定給遠在臺灣的萬呈松打去了電話,兩方互對信息,越對越有查漏,光靠著龍越基金會志愿者作為中間人,汪呈松始終保持著不予相信的態度。
而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反應,是因為在此之前,汪呈松也同樣拜托過別人幫忙尋找女兒,可到頭來的結局,卻是被騙走了五十萬元臺幣,這也就導致了雙方的溝通是建立這樣尷尬的條件下。
龍越基金會志愿者在心里不禁想道,難道就要這樣放棄了嗎?不,龍越基金會志愿者本人的心愿,是希望王秀蘭與汪呈松之間親自溝通一回。
可是這樣簡單的要求,卻遭到了臺方的拒絕,這不禁讓龍越基金會志愿者回想起了2012年自己也有過前往臺灣進行“老兵還鄉”計劃的,但在過程中遭到層層阻撓,原因竟然是懷疑他是臥底。
汪呈松的尋親事件最終擱置,調查到的所有線索開始斷開,龍越基金會志愿者心有余而力不足,臺方的態度不僅令他感到無奈,就連王秀蘭都倍感惱火。
想到這封跨越了六十五年的尋親公告,最終在不到一月的時間里相繼碰壁,好似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卻輸在了細節里,事情的走向漸漸被大家忽視,很快便被丟在了時間盡頭,雖然擱置時間只有半年,但關注這件事的人卻越來越少,除了龍越基金會志愿者。
龍越基金會志愿者并不是第一次幫助老兵還鄉尋親,他打心底堅信著,汪呈松與王秀蘭之間一定存在著父女關系。
畢竟在他的經驗之中,老人上了年紀,本就會對許多過去的回憶產生模糊,加之時代變革如此之大,難以適應是正常的,為了一探究竟,為了老兵圓夢,龍越基金會志愿者在2014年向基金會提出了申請,得到了一次前往臺灣的機會。
同樣要一起前往臺灣的,還有王秀蘭,這是一場當面認親,龍越基金會志愿者在心里打算,只要做出一個DNA檢測,真相到底如何就能水落石出了吧。
父女終相見,卻出現意想不到的情況
就這樣,龍越基金會志愿者帶著王秀蘭從大陸飛往臺灣,第一站在臺北落下,然后第二天才乘坐汽車轉換地方,去到汪呈松所在的村子里。
因為龍越基金會志愿者事先與對方村長通過消息,所以尚武村村長陳慧琳以及當地負責輔助此次事情的工作人員,將地方安排在了村里的社區活動中心里。
在來的路上,龍越基金會志愿者一直都在腦海里幻想著,父女相隔六十五年未見,這件事本身就耐人尋味,如今得以重逢,場面肯定一度十分感人,這是一個偉大的奇跡,更是一場難得的見證。
可事實證明,現實的發展并沒有龍越基金會志愿者想象得那么美好,當所有人在場的情況下,汪呈松竟然遲到了,龍越基金會志愿者看到王秀蘭的面目上,明顯透露著一股失望的神情。
龍越基金會志愿者對此很理解,畢竟汪呈松的遲到,從側面也反應出了,他對于此次認親的不信任與敷衍。
等待了半個小時,汪呈松才出現在了眾人眼前,他拄著一根拐杖,滿頭白發,走路一步一晃,看得出十分吃力,而最令人驚喜的是,王秀蘭還未對上話,竟然一把從凳子上“蹭”的展期身來,說道:“那就是我爸爸!”
血緣的聯系真是奇妙,王秀蘭說完此言,就徑直走到了汪呈松的跟前,作勢就要攙扶他,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汪呈松的態度卻大有相反,他一把拍開了王秀蘭向前伸出的手,然后說道:“你要干什么?還沒確認你是不是我女兒,你拉我干什么?”
汪呈松的脾氣讓王秀蘭認親的心都涼了半截,此時的她夾雜在兩方人的中間,顯得尷尬極了,還是龍越基金會志愿者打了圓場,讓大家先坐下,慢慢再聊。
一場更像是“審訊”的認親場面
汪呈松坐下后,向著王秀蘭發起了質問:“這位大陸來的女子,我請問你,你的伯父叫什么名字?”王秀蘭答道:“大伯叫王成根,二伯叫王成銀,三伯叫王成進。”
雖然是正確答案,但是卻不符合汪呈松的意愿:“算了,這個問題大家都知道。”
繼而,汪呈松再度發問,這回問的問題明顯更為嚴肅,連他的表情都變得緊張起來:“你的奶奶叫什么名字?”王秀蘭聽聞以后一臉發懵:“我不知道。”這可把汪呈松惹火了:“你不知道?”
原來,王秀蘭的奶奶,也就是汪呈松的媽媽,早在他很小的時候就不幸去世了,身為孫女的王秀蘭,怎么可能對此有印象呢?
再說父親離開她的時候也不過兩歲,實在沒法有所依據,突然王秀蘭靈光一閃:“您問的奶奶,如果是您的母親,她早就過世了;您問的是不是當時養大您的大媽,我也叫奶奶。”
這一點倒是與汪呈松的回憶有些謀和,但他并沒有因此而對王秀蘭卸下防備,現成的氣氛自從王秀蘭迎接被拒以后尷尬到不行,現在則變得更加詭異。
汪呈松從家長里短,問道娘家姓名,再從左鄰右舍,問道家鄉的風土人情,幾番盤旋,汪呈松與王秀蘭之間斷斷續續對答了一個小時,但兩人是否屬于親屬關系,仍然讓在場的大家毫無頭緒。
工作人員問道汪呈松,才發覺這位老者心里也是十分的不確定,畢竟兩人出身同處,但總會有些地方不同,看著被問得滿頭大汗的王秀蘭,龍越基金會志愿者的心里吊起了一塊巨石。
女兒給出關鍵線索,骨肉血親得以相認
正當氣氛焦灼時,王秀蘭突然說了一句:“你當年打仗走的時候,是不是托別人給我帶回來兩塊洋錢?”
聽到這句話,汪呈松的身體一震,再也沒有繼續發問,后來的龍越基金會志愿者才問道王秀蘭那兩塊洋錢的來歷,也就是大家口中一直說著的大洋。
自從父親離開了家里以后,母親在不久之后就去改嫁了,而父親托人送回來了兩塊大洋,這么多年她一直都有好好珍藏,哪怕過得再苦,食不果腹,風餐露宿,她也從未想過要把這兩塊大洋拿去賣掉,而是帶在身邊,準備再未來接著傳下去給兒子兒孫。
久久呆愣的汪呈松,對著大家說道:“午飯怎么安排,我請他們吃飯。”龍越基金會志愿者知道,一切都將結束了。
王秀蘭撲到了汪呈松的懷里,再也無需忍耐,大聲嚎哭起來,汪呈松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只說道自己要補償女兒,而王秀蘭則如此回答:“爸爸,我不要你補償,我只要你回家!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是沒辦法啊!”
后來,龍越基金會志愿者以及工作人員帶著兩人去到醫院做最后一步——DNA鑒定,功夫不負有心人,鑒定結果最終表明,汪呈松與王秀蘭確實是父女關系。
這一場跨越了時間,距離,以及無數苦難的尋親,終于在此落幕了,而隨之展開的,是汪呈松作為一名老兵,多年以前被迫離開的回憶真相。
原來在1948年,汪呈松并不是自愿參軍的,而是某一天他上街買鹽,突然聽到有人大喊:“解放軍!別跑!”
面對槍口,汪呈松嚇破了膽,仍由他們把自己帶走,看著那一身土黃色的衣服,饒是汪呈松也明白,這些人哪里是什么解放軍,根本是打著共產黨的名義,在這里假扮的國民黨罷了。
當時正值內戰時刻,兵力緊缺,這幫國民黨是在強行征兵,他們只給了汪呈松一個選擇——不從軍,就把你一家人都殺了。
汪呈松能有什么辦法?想到自己剛剛年滿兩歲的女兒,那副可愛可親的面容,胖嘟嘟的臉頰,他作為一個男人,為了家庭,只能豁出自己的性命。
就這樣,汪呈松被帶到了部隊里,從家里出發前,他拖著同鄉村民,給女兒留下了兩塊銀元,沒想到正是這兩塊銀元,竟然在六十五年后成為了他回家的鑰匙。
汪呈松從此跟隨部隊走南闖北,南征北戰,打過大大小小數次戰役,當時正在國民軍的他,被從江蘇一路打到上海,隨著隊伍潰敗,成為了俘虜。
共產黨對于俘虜一直優待,加上了解過后,發現汪呈松并非自愿加入國民黨,便將其納入了自己的靡下,汪呈松對于國民黨恨之入骨,也希望早日結束戰爭,便同意了這一選項。
在1949年,內戰來到最后時刻,共產黨打下了廈門,而汪呈松跟隨隊伍登錄金門,在海灘處遭遇到了重火力的反擊。
國民黨在這一道防線上幾乎投入了大部分武器,有天山飛著的戰斗機不斷掃蕩,還有敵方炮壘里轟轟作響的炸彈襲來,以至于汪呈松與一波戰友們被打得損傷慘重,后方隊伍因為戰略失誤,沒有及時跟進上來,汪呈松就這樣成為了俘虜。
汪呈松有說過:“死了是命,沒死是命好。”
汪呈松在戰場上見證過了太多的鮮血與犧牲,對于死, 他是不怕的,但他怕的是,在死前也無法見到女兒一面,好在老天垂憐,給了他一次幸運的機會。
因為汪呈松之前有被國民黨強制征兵的經歷,所以在這一次俘虜過后,他免去了牢獄之災,重新在臺灣工作,依舊是當兵,但他卻很不痛快,而另一邊,解放軍的隊伍里因為尋人不見,所以將他定義為了烈士。
1955年,蔣介石在臺灣建立的王朝逐漸開始土崩瓦解,汪呈松在這時退役了,從隊伍中退伍下來的他,在臺灣既沒有親人,更沒有朋友,沒有生活技能,也沒有社會保障。
社會上總有被遺棄的陰影,汪呈松就在陰影底下茍活著,他撿過垃圾,睡過天橋,作為乞丐,流浪各地。縱然生活待我百般無情,汪呈松依舊在心底里存在著一個執念,他想回家。
四十年的時間,汪呈松沒有停止過給家里寄去信件,可是這些信件,都失落在了物是人非之中,有時汪呈松也會絕望,想道興許他的家鄉不是家鄉,興許那個地方不再是那個地方。
可沒想到,在他年到百歲以后,竟然會以千里認親的方式,找到了自己六十七歲的女兒,真是令人唏噓不已。
認親雖然完成,但是汪呈松卻并未馬上和女兒回家,他如此說道:“我要向當要些錢,帶著錢回去補償你。”
這是一位父親,對女兒多年以來的愧疚之情,帶著堅定,讓他再度忍耐下了回鄉之心。
直到2015年,汪呈松才離開了臺灣,回到了自己的故鄉,在離開以前,臺地工作人員陪同他將家里收拾干凈,大家才發現,原來汪呈松的家不過只是建在公路旁的一所小屋而已。
說是屋子,著實有點高贊了,小屋子用幾道隔離柵圍起,里邊擺放雜亂的,都是汪呈松平時撿破爛帶回的物件,破舊得搖搖晃晃,似乎風一吹就要倒地。
但汪呈松還是很鄭重,嚴謹地用一雙鐵鏈將小屋子鎖了個結結實實,好像是在向他的過去告別。是啊,這里雖然不是汪呈松渴望生活的地方,但也在無形之中,陪伴了他數十年,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汪呈松的一生,就像是一場鬧劇,生活給他開的玩笑,最終在歲月里得到了釋懷,好在前方雖重重,但撥開明月,總見青天。
汪呈松在最后的人生時光里與家人團聚,得到釋懷,直至去世以后,他的事跡,都在兩岸人士的心中恒久流傳,這名龍越基金會志愿者的身份已經流失,但為了老兵回家,他的付出,也值得我們尊敬。
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