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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guān)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gè)書生萬戶侯?”——《南園十三首·其五》李賀!
古今文人墨客作品中,“吳鉤”這兩個(gè)字不絕于眼,多情刀客無情鉤,吳鉤寒光耀九州。
宋人沈括《夢溪筆談》:“唐人詩多有言吳鉤者。吳鉤,刀名也,刃彎。今南蠻用之,謂之葛黨刀”。
通過閱讀古今文獻(xiàn),我們可以確定無疑的認(rèn)為,吳鉤就是一把兵器,猶如圓月彎刀(是刀是鉤,還有爭議),寒光閃閃,殺氣騰騰,成為文人墨客最喜愛描述的兵器之一。
所謂“吳鉤”,字面意思是“吳國之鉤”,吳國的一種兵器。
漢代的《吳越春秋·闔閭內(nèi)傳》記載,吳王闔閭得了莫耶劍,又令國中作金鉤,下令“能為善鉤者,賞之百金”,懸賞求鉤。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個(gè)工匠為了重賞,殺了兩個(gè)兒子吳鴻、扈稽,將他們的血分別涂在金屬上,制成了兩把吳鉤上貢闔閭。
《吳越春秋·闔閭內(nèi)傳》:王乃舉眾鉤以示之:“何者是也?”王鉤甚多,形體相類,不知其所在。
于是鉤師向鉤而呼二子之名:“吳鴻、扈稽,我在于此,王不知其汝之神也”。聲絕于口,兩鉤俱飛著父之胸。
名器融血有靈,這兩把吳鉤融入?yún)区櫋㈧杌灾灰獎(jiǎng)e人一喊吳鴻、扈稽,這位工匠的兩把吳鉤,就會自動(dòng)從一大堆吳鉤中飛起。闔閭一見大為震驚,重賞了這個(gè)工匠,最終吳王愛之“服而不離身”。
這是歷史記載中吳鉤的最早來源,但如果據(jù)此認(rèn)為吳鉤是兵器的話,卻至少有三個(gè)令人不解之處。
一,闔閭要求制作“金鉤”,但在春秋時(shí)期,罕有使用黃金制作兵器,史書記載極少。
二,闔閭“舉眾鉤以示之”,如果是兵器的話,手里拿著眾多兵器,讓人感覺不合理。
三,“王鉤甚多,形體相類,不知其所在”,僅是己用而已,何必制造那么多的“金鉤”武器?
當(dāng)然,這僅是推測而已,說不定闔閭就是那么奇葩。但“王鉤甚多,形體相類”,說明吳鉤數(shù)量極多,金屬材料不易腐爛,考古上應(yīng)該有所發(fā)現(xiàn)才對。
然而,從考古上看,我們印象中的殺人利器吳鉤卻非常罕見,最著名的是兵馬俑出土了疑似吳鉤。
上世紀(jì),在秦皇陵兵馬俑,人們在一號坑中挖出兩把“圓月彎刀”(見上圖,其中一把),部分專家認(rèn)為這就是傳說中的利器吳鉤:長度65.2cm,寬2.2—3.5cm,柄長11.1cm,重1.045kg。
客觀的說,雖然狀似彎刀,卻無鋒無中脊,不能以鉤殺人,看起來不太像兵器,反而像是一種工具。
至于最能反映吳鉤的江浙區(qū)域,考古發(fā)現(xiàn)了很多禮器、兵器,唯獨(dú)就是沒有發(fā)現(xiàn)“鉤”狀兵器,讓一幫考古專家頭疼不已。
直到浙江紹興西施山出土了三件“鉤”狀青銅器,才真正揭開吳鉤的真面目,壓根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件日常生活用品!
曹錦炎的《吳王光銅帶鉤小考》一文中提到,在浙江紹興西施山出土三件銅帶鉤(見下圖,其中一件),上面銘文完全一致。所謂吳王光,其實(shí)就是闔閭,光是其私名。
所謂西施山,相傳勾踐在此訓(xùn)練間諜西施、鄭旦,故以此命名,但考古顯示卻是一處越國青銅冶鑄作坊遺址。
工吾(吳)王光初得,其鑄乍(作)用句(鉤)。
因此,這三件銅帶鉤是闔閭之物,且應(yīng)該是心愛隨身物品,否則不會隆重銘文。更為重要的是,根據(jù)出土文物的形狀可知,明顯只是“帶鉤”,即把衣帶系在腰間的生活用具。
在先秦文獻(xiàn)中,“帶鉤”出現(xiàn)頻率非常高,比如《荀子·禮論》說:“縉紳而無鉤帶”,還有最廣為人知的“彼竊鉤者誅,竊國者侯”。
其中的“鉤”就是“帶鉤”,是說偷這么小的東西殺頭,與后面的竊國者侯相對比。
這里還存在一個(gè)疑問:闔閭帶鉤為何跑到越國的西施山?原因很簡單,越國勾踐滅了吳國之后,闔閭帶鉤成為戰(zhàn)利品,被拿到越國冶煉基地仿制,作為樣本使用。
其實(shí),戰(zhàn)國到漢朝的古墓中,地下帶鉤不斷“挺身而出”,只是并非在江浙地區(qū),所以當(dāng)時(shí)人們沒有將這些“帶鉤”與“吳鉤”直接聯(lián)系起來。
云南貴州出土的漢代帶鉤,河南輝縣褚邱、山西長治分水嶺、河北邯鄲白家村等的戰(zhàn)國帶鉤。總之,不能說帶鉤稀松平常,但也絕對不是什么罕見之物。
再回到上述《吳越春秋·闔閭內(nèi)傳》記載的傳說,“金鉤”、“舉眾鉤以示之”、“王鉤甚多,形體相類”等描述,非常明顯說的是帶鉤,而非我們印象中的神兵利器。
漢朝使用帶鉤束裝非常普遍,所以《吳越春秋》作者臆想這么一則傳說,也就更有了生活基礎(chǔ)。
況且,十八般武器中的“鉤”,實(shí)際上是到西漢時(shí)才出現(xiàn),又如何有“鉤”兵器?如果吳鉤是古人認(rèn)為的刀,那么早已識刀的春秋戰(zhàn)國古人,又為何不直接說刀?
當(dāng)然,即便我們看清“吳鉤”的真面目,也無需為之驚訝,神話就是這么演化出來的。到了明朝,吳鉤甚至演化成了一把絕世寶劍,吹毛斷發(fā),見血封喉,能與干將、鏌耶爭鋒。明代《封神演義》:“木吒背上寶劍兩口,名曰:‘吳鉤’,此劍乃‘干將’、‘鏌耶’之流,分有雌雄。”
張?jiān)h(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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