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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痛風病史長,多關節痛風石破潰,需要會診!”“劉主任,昨天住院的痛風石患者因為不接受治療方案,已經離院。”住院部三病區主任袁醫生告訴我的時候,其實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畢竟他的痛風石有些特殊,而且我也沒有太大的底氣。痛風患者姓楊,今年49
“您的痛風病史長,多關節痛風石破潰,需要會診!”
“劉主任,昨天住院的痛風石患者因為不接受治療方案,已經離院。”住院部三病區主任袁醫生告訴我的時候,其實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畢竟他的痛風石有些特殊,而且我也沒有太大的底氣。
痛風患者姓楊,今年49歲,痛風病史有20余年。楊先生穿著一雙加大碼的特制鞋來到醫院,進診室就診時,他其實并不愿意相信我,至少在我看是如此。詢問病史時也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當我說“這樣嚴重的痛風石只能看可不可以做手術”時,他更是有些懷疑。
楊先生雙足、雙踝多關節痛風石,雙踝痛風石大如鴨蛋,且腳部多處痛風石破潰,他的雙腳穿著特制的鞋
20年前,楊先生典型的右足第一跖趾關節出現紅、腫、熱、痛的情況,在當地醫院檢查后,被診斷為痛風性關節炎。醫生為他開具了口服消炎止痛藥物,服用后疼痛緩解;但他沒有繼續堅持降尿酸治療,導致20年來病情反復發作并逐漸累及左足和雙踝出現劇烈疼痛。
10年前,楊先生的雙膝、雙手、雙腕、雙足、雙肘、雙踝關節都出現了痛風石;楊先生當時并沒有在意,也沒有去醫院檢查。直到5年前,他的雙足和右手持續出現腫脹與疼痛,痛風石也出現破潰,流出白色粉筆灰樣的分泌物,他才再次去醫院進行消炎止痛治療。
痛風石是什么?有些朋友可能不太了解。痛風石是由于血清中尿酸濃度超過溶解度,導致尿酸以尿酸單鈉結晶形態沉積在軟骨、關節腔、滑膜、肌腱等軟組織中形成的。肉眼可見的皮下痛風石常常出現在四肢關節,包括跖趾、指間、掌指、踝、膝、肘、耳廓等關節,一般是關節遠端活動度較高和溫度較低。
如同楊先生一樣,痛風石的表現是關節腫脹、僵硬、畸形以及周圍組織纖維化和變性,嚴重時會如同楊先生一樣出現患處皮膚發亮、菲薄,位于淺表的痛風石表面皮膚可因摩擦或外傷而發生破潰。
楊先生長出痛風石有十年之久,我想問他這段時間有沒有進行過其他治療,但他沒有理會我。我告訴他:“楊先生,您的痛風石病史較長,情況也比較特殊,尤其是破潰的部位愈合度較低;此外從我的臨床經驗來看,如果需要做手術,還是需要進行多學科會診。但是得等您的檢查結果出來,您可以先耽擱一天時間看看。”
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楊先生還是選擇了在住院部等待。我并沒有要他住院,不過對于他手腳上長出的痛風石能不能做手術,我一個人說得不算,需要通過MDT會診中心的專家們一起會診。
“我不接受截肢,不就是痛風石嗎?我手腳還能動!”
“劉醫生,您可不可以告訴我,如果我可以做手術,我是不是就不用降尿酸了?”楊先生問。
不少人像他一樣,以為痛風石手術就是可以讓痛風“治愈”。實際上,對于較小的痛風石采用針刀鏡手術、對于較大的痛風石采用關節鏡手術,這兩種常用的手術取痛風石,都只能夠局部清除尿酸鹽結晶和降低體內尿酸總量,并不能達到根治痛風的目的,也不能降低痛風石的復發率。
“楊先生,您不能只做手術,還需要做長期降尿酸治療的準備。術后很長一段時間,您都需要配合降尿酸藥物治療,將尿酸值維持在達標值以下。”我告訴他,“您現在還要不要等會診,看能不能做手術?”
“既然來了,總不能光手光腳回去的。還是等著吧,能做也是好事。”楊先生回答我。
我填寫了會診單,遞交給醫務科,醫務科安排次日會診。理由是患者需要完善相關的血常規、尿常規、肝腎功能和痛風石手術部位的DR檢查,這是一種必要,哪怕不參與會診的痛風病人也都需要進行相關的檢查。
血生化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從指標上看楊先生的異常指標并不多:L-Y-谷氨酰基轉移酶為57.92U/L,尿酸為543.9μmol/L,胱抑素C為1.43mg/L,β-微球蛋白為3.02mg/L,葡萄糖為3.81mmol/L,血沉為19。
從檢驗報告單看,楊先生的尿酸水平居高不下,通常來說痛風石患者的尿酸水平高于540μmol/L的占74%左右;其β-微球蛋白異常,顯示其腎功能出現損傷,但肌酐值不高證明損傷并不嚴重;而L-Y-谷氨酰基轉移酶是判斷肝功能的指標,因為受飲食影響較大,且其它指標正常,所以他的肝功能還算不錯。
就生化指標和相關血壓等指標來看,楊先生的痛風石是符合進行痛風石手術的指征。但是他選擇了放棄做手術并且拒絕接受治療,這是什么原因呢?
當影像科醫生將拍片結果傳給我后,我大吃一驚:“這是要切腳趾啊,還不一定能切!”足部DR片顯示,楊先生的雙腳腳背和踝關節幾乎已經被尿酸鹽結晶覆蓋,也就是說在雙腳的腳背皮下都是痛風石;而嚴重的還包括右腳大拇趾、左腳大拇趾和右腳小趾的趾骨幾乎完全被尿酸鹽結晶侵蝕。
“我從來沒有見過手腳關節痛風石如此嚴重的病人。”影像科醫生給我發來一句話,“他的手部也是慘不忍睹。”我打開另外一張DR片,看見他的手背也如同腳部一樣,已經被沉積的尿酸鹽晶體所“占領”;尤其左手手掌的腕骨間關節、腕中關節等部位骨質也受損嚴重。
外科醫生、內科醫生、風濕免疫科醫生都到了我的診室,痛風患者楊先生坐在我們對面。我感覺得到他還是有點忐忑,但在故作鎮定;而其實我的心情也是惴惴不安,畢竟患者的痛風病情超過我的想象。
當手術室李主任在DR片上比劃了半天后對楊先生說:“從病情看,需要做雙足大拇趾截肢;此外其它關節需要做關節鏡下取痛風石的手術,目前來說針刀鏡取石已經幾乎不可能。”
李主任的話還沒說完,楊先生就有些情緒激動:“什么?截肢!我不接受截肢,我這痛風石長了這么久都沒有問題,截肢了那就是問題!我手腳還能動,不就是痛風石,沒事。”
“您不想做手術,其實我也不敢為您手術!這個手術復雜。”
面對楊先生的拒絕,我依然心平氣和:“楊先生,我先給您說一下手術的方案吧。您先聽著,再給我們說一說您的疑惑。您如果要治痛風尤其是要治痛風石,那么需要做的手術部位包括雙手、雙足、雙肘和雙膝,手術部位比較多。”我匯總了一下會診的結果,接著講述了對楊先生多關節痛風石的手術治療方案:
楊先生聽完我的手術治療方案后,問道:“劉醫生,我想知道是不是痛風石都需要做手術?還是我只是個例?”
我告訴他:“根據痛風石大小,可以選擇手術或是保守治療。但是您的痛風石已經不適合進行保守治療了。”什么時候痛風石適合做手術?什么時候痛風石不適合做手術呢?我在這里也給大家簡單說一說。
我告訴楊先生:“您的情況需要做痛風石手術,首先還是因為降尿酸治療已經太遲;其次是您的痛風石破潰后難以愈合,如果想要盡快愈合,就必須清除痛風石。但是,我需要告訴您,您的手術有風險。”
楊先生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什么?做這么小的手術還有風險?你說說,什么風險?”
為楊先生做痛風石清理手術的風險還真有不少:他的痛風石破潰部位,因為多次且多年破潰,傷口及其周圍腐蝕性的尿酸結晶難以清理干凈,且愈合度較低,如果沒有做好傷口護理,那么容易出現感染;他的雙手和雙足多關節痛風石,且尿酸結晶基本已經彌漫在這些部位,手術畢竟是有創操作,進行痛風石切除和尿酸結晶清理時,難免會損傷到局部軟組織、肌腱、神經和血管,那么容易出現關節功能恢復有限。
楊先生忽然冷靜下來:“算了,你一會說要截肢;一會說手術有風險。我不做手術還不行嗎?都痛了二十年,我也已經習慣了。”
我坦誠地對楊先生說:“您其實一直也不愿意做手術,而我其實也不太敢為您做手術。畢竟您的病情……”我差點要說“病入膏肓”四個字,但是考慮到尊重患者,還是把這四個字吞了回去,“您的病情確實已經進入重度痛風石性關節炎期,痛風石累及關節多,多關節出現異常分泌物和結締組織破壞,感染風險較高,而且痛風石生長迅速。”
聽完我這番話,楊先生沉默不語,但他還是選擇了離開醫院。我其實也感覺到有些遺憾:假如他的痛風石在剛破潰時就到醫院就診;假如他在剛長出痛風石時就選擇進行手術或假規范降尿酸治療,也許事情會是另外一個結局。
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