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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昌都戰役到“集體服毒”——探索18軍進藏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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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昌都戰役到“集體服毒”——探索18軍進藏歷程 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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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總是讓人賞心悅目,但如果我們老家的孩子見到這種青翠欲滴的植物,多半會一陣頭皮發麻
這不是俺們那嘎達審美觀特別,而是這東西給過我們十分痛苦的記憶——蕁麻,一旦接觸會又疼又辣又癢,而且這種不快的感覺很長時間不會消失,讓人印象深刻。雖然我在故鄉生活時間很短,但當地的表兄表弟們便是用這東西戲弄我這個城市人的。
這個印象之深刻,以至于最初看到那些關于革命志士遭到拷打(為啥不是拷打特務漢奸?)的文章,讀到“灌辣椒水”,我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蕁麻。
記得那時候家里的老太太是用治燙傷的獾油幫我處理的,還告訴我這東西劇毒,不要去碰——小孩子也有自尊,知道吃了虧告家長是件丟人的事情,我當然不能出賣那些暗算我的家伙(現在世道不一樣了,學生舉報老師一類的事情竟然還成了時髦)。
如此碰都碰不得的可怕東西,王貴老卻告訴我,18軍的官兵曾集體去吃,這不是集體服毒是什么?!
事情是這樣的,王貴所在的偵察科,忽前忽后,在進軍的過程中可說最為艱苦。有一段時間,他們主要配合川藏公路的勘查和修建工作,擔任修建任務的自然也是18軍的部隊,而他們和其他部隊一樣毫無懸念的斷糧了。
其實,此時戰斗還時有發生,進駐察隅的解放軍(云南過來的14軍42師)便和當地頭人組織的地方武裝發生過交鋒。
對方并不是不堪一擊,有老戰士回憶說:“部分藏軍步槍射擊水平超過早期侵華日軍。藏兵適應高寒缺氧山區作戰,機動性一流。我國幅原遼闊,地形和氣候復雜,所以騎兵在我國仍有旺盛的生命力。”“但缺點是沒有經歷過現代化戰爭,尤其對重火力打擊沒有經驗,大建制作戰水平很差。”(以上描述感謝甘四爺提供)結局并無兩樣,藏軍昌東南地方武裝總指揮被俘,所部全軍覆沒。
昌都失守后,藏軍在更西部的洛隆宗設防,又被154團團長郄晉武帶一個連打了個落花流水,不但把洛隆宗的要隘嘉峪橋拿下來了,還活捉了藏軍七代本普隆·扎巴次登。
所以,戰斗不是最大的考驗,而斷糧則成為最艱難的時刻。
由于后方的補給線時斷時續,有一段時間偵察科等修路部隊的口糧不得不一減再減,從一天一斤糧,減到一天十二兩(當時實行十六兩制),再減到一天十兩……可是修路的工作還得干。
此時,后來的人大副委員長阿沛·阿旺晉美同志和入藏部隊站在了一起,作了很多努力,但那一年糧食收成不好,昌都的百姓也要靠蔓菁(圓根)過活,能支援大軍的也很有限。
最初,有一些部隊人員采用“掘鼠羅雀”的辦法解決問題,那就是挖地老鼠、抓麻雀、捕魚來補充營養。但很快這種做法就被制止了——部隊傳達有一部分當地僧俗把鳥稱作“天菩薩”,把老鼠稱作“地菩薩”,把魚稱作“水菩薩”,是不能打,不能吃的,所以打獵也從政策層面被禁止了。
當每天的口糧降到八兩的時候,偵察科發明了一種特殊的“飲食文化”——一天兩餐,早上一頓多放些糧,晚上一頓就基本是“四眼粥”(稀到可以從粥面照見兩個眼睛的倒影)。這樣一來,早上吃飽了,可以完成一天的筑路工作,而晚上吃不飽……因為晚上只要完成“睡覺”的工作就可以了,所以也可以接受。
這條類似于“狙公喂猴子——朝三暮四”的古怪經驗,竟然被推廣到了各個部隊,可見當時18軍面臨的饑餓問題是何等普遍,上級又是何等無奈。
等到口糧降到六兩的時候,“朝三暮四”也解決不了問題了。大家不得不把目光轉到挖野菜上。
然而,當地屬于雪域高原,地表植被十分貧乏,以至于平原地區的野菜,在當地根本找不到。此時,有一位年齡較大的干部送補給上來,看著杯水車薪的那點糧食,便給大家做了些指點——可以吃藿麻。
部隊上不是沒有挨藿麻蟄過的戰士,紛紛表示這東西有毒,碰都不能碰,不能吃。
那你看看藏族同胞,人家在干什么?
戰士們注意觀察,果然發現有一些估計也是斷糧的藏族同胞,在摘藿麻——他們戴著羊皮手套,專掐藿麻上面嫩的部分,還真不會被蟄到。
他們摘了藿麻,就是去吃啊,人家能吃,我們也能吃啊。
那……怎么吃呢?
怎么吃?拿大鍋煮了就吃嘛。
戰士們半信半疑地用布條裹上手,開始學著人家摘藿麻,摘了之后扔到大鍋里,狠狠地煮了一陣,挑了兩個敢炸碉堡的勇士開始品嘗——不敢炸碉堡的誰敢去吃這種東西啊。
結果……結果就是吃了沒事,沒有中毒,據說味道還很不錯!
這樣一來,老同志才說了緣由——四方面軍當年從藏區經過,餓極了也曾學人家吃藿麻,開始還琢磨會不會藏胞有特殊的方法,比如放特殊的“解藥”可以消除其毒性。但是語言不通,也說不明白,最后餓得實在急眼了,干脆煮一鍋,政委帶頭,以決死的決心去吃,結果發現,這種可怕的東西只要用開水煮了,就會毒性盡消,如果加一些糧食來煮,會味道更佳。
那一回,幾天之內大家就吃了上萬斤的藿麻,堪稱“集體服毒”。抬頭一看,摘過的藿麻又長了出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簡直是為我們修路大軍而生的好東西啊。
吃藿麻增加了維生素,很多原來在高原上出現的疾病也因此減輕了。更有意思的事,事后大家才知道,藿麻還是一味藥材,可以祛除風濕。
就是這樣,我們的路,一直修到了拉薩。
“難怪我爹那時候雪山上修路,晚年居然腰腿利落,原來是吃藿麻吃的啊。”有位18軍的后人忍不住開起了玩笑。
當然,每個人都知道,這只是苦中作樂,我們在那條路上付出的,何止是饑腸轆轆。
已經六十七歲的陳雪峰皮膚白皙,相貌依然如同四十幾歲,她的父親是18軍的。陳雪峰一直抱怨父親給自己起了個男孩兒的名字,要改。有一次她鬧得厲害,父親便給她講了這名字的來歷,之后,陳雪峰寫下了這樣一段文字——
1953年9月25日,18軍一兵站政委陳高和文化教員張澤林,在甘孜迎接了第一個女兒的誕生。他們既激動又興奮,他們做父母了。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擔憂,女兒因為高原缺氧早產,當時營養匱乏,媽媽奶水嚴重不足,孩子經常饑一頓飽一頓,又瘦又小她能否活下去成了一個嚴重問題。夫妻決定把女兒送回成都。
爸爸將女兒抱在懷里,和媽媽一起乘坐蘇式嘎斯69型卡車,一路巔波翻越一座座雪山向成都出發。就在翻越二郎山到達山頂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女兒沒有了呼吸,直直睜著眼睛,面無血色,怎么拍都沒有反應了。
車上的叔叔阿姨下車看到孩子的樣子,心痛之余便勸陳高夫婦把孩子埋在雪山上,他們說孩子已經死了就沒必要帶回去了。爸爸心如刀絞地將女兒放到戰士們挖好的雪坑里,但他馬上又抱起來,就這樣放下又抱起,抱起又放下,他實在不忍將幾個月大的女兒孤零零埋在雪山上。最后他將女兒一把抱起,裹進自己的羊皮大衣緊緊貼在胸口,他流著眼淚說:“走!開車!就是女兒死了我也要把她帶到成都去!”
汽車發動了,媽媽在車廂上已泣不成聲。當汽車行駛快到山腳時,爸爸突然大聲喊叫:“動了!孩子動了!她還活著!”原來,因為山頂氧氣不足導致體格虛弱的女兒休克了,到了山下缺氧改善女兒她緩過來了。
小小的她對著爸爸眨眨眼睛,那一刻,爸爸再也忍不住,抱著女兒大哭起來,這聲音久久響徹云霄,將雪山震撼!
“我就是那個差點被埋在雪山頂上的女兒,為了紀念這個難忘的日子,爸爸給我取名叫陳雪峰。”
陳雪峰從此再不提改名的事情了,她學了醫,畢業去了林芝,在那里接生了無數的孩子。
也許,這一刻,我們才知道,進藏的那支“金珠瑪米”(藏語對解放軍的稱呼,意為“救苦救難的菩薩兵”),為了這個國家付出了什么,又為那塊土地留下了什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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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