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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聯網世界的鶴崗,是被制造出來的。作者|陳梅希編輯|園長2021年8月25日,結束和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訪談的第二天,大靜靜踏上前往鶴崗的旅途。從溫州出發,開車到鶴崗,一共3千多公里。如果每天開8個小時,這段路要走上四
互聯網世界的鶴崗,是被制造出來的。
作者 | 陳梅希
編輯 | 園 長
2021年8月25日,結束和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訪談的第二天,大靜靜踏上前往鶴崗的旅途。從溫州出發,開車到鶴崗,一共3千多公里。如果每天開8個小時,這段路要走上四五天。
但這次,大靜靜執意要把車開去鶴崗。去年,她花3萬4在鶴崗買了一套房,和許多報道中低價買房又虧本賣房的人不同,她打算去這個北方的小城定居。
幾乎全國網民都知道這座小城。在當代網絡世界,鶴崗的最新代號是“那個房子很便宜的地方。”
很少有人知道鶴崗的第一條鐵路早在1927年就通車了,那時候的深圳,還在一片農田之中。中國第一個電影制片廠也誕生在這里,這個名為東北電影制片廠的單位,在新中國成立后遷到吉林,改名為長春電影制片廠,成為無數電影人的搖籃。
礦業興則城市興,礦業衰則城市衰。
2019年之前,鶴崗和無數個資源枯竭型城市一樣,存在感稀薄到沒有幾個省外人聽過這個名字。“煤都”既是一個美名,也像一個緊箍咒,當煤炭產量越來越少的時候,“煤都”也就無人再提了。
波瀾壯闊的百年里,鶴崗和很多因自然資源發展起來的城市一樣,經歷大起大落后,把曾經摞在煤炭上的榮光收起,沉默地等待新的時代。
在鶴崗出生長大的小智也沒想到,鶴崗會因為賣房子重新火起來。即便后來房市降溫,在鶴崗賣房子的短視頻依舊火爆互聯網,甚至有許多南方的年輕人,不遠千里來到鶴崗,買一套房子,在這里開啟新的互聯網創業。
去淘500塊錢一平的房子
上世紀八十年代才是屬于鶴崗的傳奇年代。那個時候,東北還是共和國的長子,為全國提供的是超高的能源和工業產值,而不是小品段子。
僅僅1985年一年,鶴崗礦務局的煤產量就高達1543萬噸,這個面積只有1.5萬平方公里的城市,誕生了全國第四大煤礦。
這一年,李禮還沒有出生。出生成長于市場經濟發展成熟期的90后和00后,幾乎都對鶴崗的輝煌一無所知。
1978年,全國經濟總量排名前十的城市里,有四個來自東北,幾乎占據了半壁江山。而到了本世紀初,這個數字變成了0。0,0,0,0……此后的時間里,長三角持續發力,珠三角逐步崛起,只有代表東北的數字再也沒有變動過。
等拿著鐵飯碗的工人們,滯后地認識到這個事實時,東北已經從一個支援全國的能源和工業基地,變成了一個需要“振興”的地方。
時代變了,礦場關了,年輕人從一座城市遷移到另一座城市,但商品房的數量卻還在不斷增加。2008年,鶴崗在棚改計劃中建設了大量新樓盤,拆遷家庭幾乎人手幾套新房。人走了,房子卻多了,房價徘徊在低位本就符合正常規律。
空出來的房子就像失去蜜蜂的蜂巢,掛在角落無人問津。低至500塊錢一平的價格,仿佛和南方對鶴崗這座城市的印象一樣,停留在了上個世紀。
大靜靜是在兩年前注意到鶴崗這座城市的,報道中幾萬塊一套的房子讓她震驚。“我當時在溫州借錢貸款買房,就想在鶴崗買房怎么會這么輕松呢?”
前一段失敗的婚姻讓她習慣于為生活多留后路,她決定在鶴崗買房。此前,她從來沒有去過東北,對北方冬季的大雪充滿向往。
回憶起買房的心理,大靜靜說她有兩手準備:“可以先買來放在那里看看雪,以后如果混的不好,就把溫州的房子賣了,然后去鶴崗。溫州房子賣了有100多萬,感覺生活會過得比較輕松。”
剛裝修時住在帳篷里,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大靜靜的房子兩室一廳68平,總價3萬4,單價500元一平。算上中介費、入戶費,總共花了4萬。原本和很多買房客一樣,大靜靜不打算來鶴崗定居,但今年3月的鶴崗之行讓她改變了主意。
“我原本想象中鶴崗的城市建設會差一點,破舊一點,但是去了以后很驚喜,路很寬,建筑也很宏偉。”更讓大靜靜喜歡的是東北人熱情好客的性格。“走在路上,一聽我不是東北口音,他們就會來問我問題,很快就能熟起來。”
一個人來到北方,大靜靜一開始還有些謹慎,擔心人生地不熟遇到麻煩。有粉絲邀請她一起去鶴崗周邊玩,告訴她是幾個在當地工作的女生一起自駕去撫遠。撫遠距離鶴崗有5個多小時車程,大靜靜一路都很興奮。
“他們那個路很奇怪的,特別好開,幾個女孩子一起吃一起聊,很快就到了。”撫遠之行給大靜靜留下了美好印象,為了以后能經常自駕游,這次她堅持從溫州出發把車一路開去鶴崗。
離婚后,大靜靜遇到了現在的愛人小林總。勸服愛人一起放棄溫州的事業和朋友前往鶴崗定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她“整整洗腦了兩年”。
直到今年冬天,兩人一起去東北過冬,見到了冬日雪景,小林總才逐漸動搖起來。今年3月,大靜靜去鶴崗裝修房子,一邊做直播,小林總是直播間的常客。大靜靜拍早春冰凍的湖面,寬闊的街道,拍周邊森林里的美景,最終讓小林總動了心。
在一大片白樺林里,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月亮已經掛到了藍天中央。棧道邊的,掉了漆的牌子上寫著“猛虎出沒禁止入山”八個大字,大靜靜站在空無一人的棧道上朝鏡頭招手。
像大靜靜和小林總一樣下定決心去鶴崗定居的人是少數,職業發展是很多人跨不過去的坎。小林總原本做的就是淘寶生意,對地理位置的要求沒有那么高,而大靜靜則計劃好好經營抖音,銷售東北特色農產品。除此之外的大多數職業,在鶴崗的收入都不高。
一些后悔買房的購房者,想轉手再把房子賣掉,掛了半年都無人問津。所以每次有人詢問大靜靜,她都會勸對方想清楚,不要一時沖動把房子砸在手里。
現如今,鶴崗的低價房少了很多。幾百一平的房子,多是郊區頂樓毛坯房,如果想追求好的地段、房型和樓層,均價都超過一千,如果進一步要求精裝修和好學區,價格還會上漲。花兩三萬能買到不錯房子的情況已經很少了。
短視頻賣房的生意也帶來了一些負面問題。一位房產中介稱,有個網紅中介博主在鶴崗當地的口碑并不好,因為“承諾了很多不收費的項目,結果變成了收費項目”。外地購房者常年不在鶴崗,有時候會委托這位中介博主交暖氣費,結果中介忘了,讓房主多繳納了好幾百滯納金。
爭議聲中,鶴崗在短視頻平臺上依然火熱。
煤礦立市之前,鶴崗還曾是著名的金礦產地。1913年,觀都金礦局成立,3萬余人來此地淘金,形成著名的“觀都金潮”。百余年后,全國各地的淘房客通過短視頻了解鶴崗房產,為自己購置一個不一定會居住的“家”。
候鳥和留鳥
李禮的生活,像是一只候鳥。冬天飛去海南或是云南的小城過冬,天氣轉暖了,再回到北方的小城鶴崗。
2020年,他在鶴崗花1萬9購入一套毛坯公寓,這里成為他的“老巢”之一。房子在鶴崗的興建小區,距離市中心三四公里,和大靜靜的小區相比,生活還算便利。
小區一出門,右手邊是東北最常見的燒烤大街,花花綠綠的門面一字排開。正對面是21塊錢的自助水餃,隔壁則是29塊錢的自助醬大骨。
小區左手邊是小吃早點一條街,熱氣騰騰的包子是北方早晨的標配。往前走幾步就能遇到早市,幾十只雞頭整整齊齊地碼在鐵盤里,一塊不知道從哪里撕下來的褐色紙殼板上用黑色記號筆標著價格:2元一斤。
在鶴崗生活時,李禮日常的活動距離是以米為單位計算的。可做一只候鳥,在中國南南北北地飛,通常需要花費很久。從南方回鶴崗的時候,李禮要先飛到哈爾濱,轉車到佳木斯,再坐五塊錢的綠皮火車到鶴崗。
冬天轉火車的時候,一說話眼鏡鏡片上就會起霧。從佳木斯到鶴崗的火車時間不長,路過松花江的時候,結著冰的江面在陽光下蒸騰起一層白霧來。
冬天的鶴崗,天黑得很早。下午四點不到,余暉就將消失在山的另一頭。李禮會在視頻里拍他在鶴崗的生活,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房子如何,走街串巷中,記錄一點平常的日子。
有一次,李禮搭出租車去看房子,路上跟司機師傅閑嘮嗑。師傅說,在鶴崗開車一個月6千是“必保”,好一點的能掙到8千。當地人管自己沒車,租車來開的司機叫“賣手腕的”,這些司機一個月要交3000塊錢租車,收入也就少了很多。這位師傅自己買了車,又是夫妻檔,日班和夜班輪著開。“一個月能賺一萬不打捆(東北話,指1萬多)。”
和大靜靜不同,李禮并沒有在鶴崗定居,只是每年會去幾趟呆上一段時間。在抖音,李禮的賬號叫“李禮的背包日記”,內容隨著他在幾個小城間穿梭而變化。
例如最近,李禮又去了云南個舊,曾經的世界錫都,如今和鶴崗一樣同為資源枯竭型城市。近期上映的電影《再見少年》曾在這里取景拍攝。
但“鶴崗”才是李禮短視頻世界里的流量密碼。他播放量高的作品都與鶴崗有關,即便去了南方,他也會給在個舊拍攝的短視頻打上“云南小鶴崗”的封面。
過去一年,李禮通過短視頻和直播賺了2萬多。在這期視頻開頭,他說:“今天我就跟大家聊一下,我是如何用一年時間,邊旅行邊賺錢,全款買一套房的。”李禮顯然已經熟悉了短視頻制作的套路,先拋出一個吸引眼球的問題搶占黃金5秒,再慢慢解釋原由。——他也不算撒謊,鶴崗那套房子只花了1萬9,他確實是用短視頻賺的錢全款買了房。
和四處飛的李禮不同,在鶴崗出生長大的小智,更像是一只留鳥。1945年12月,鶴崗市的前身興山市政府成立時,全市人口不到4萬,小智的祖輩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鶴崗煤礦立市,但小智家的幾代人,卻都和房產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我父親是一個水暖工人。我爺爺當時在鶴崗一個叫建安處的國企單位做科長。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是沒有所謂的私人開發樓房的,沒有商品房。大家都是大集體、大公社要蓋樓,建安處就是這樣一個單位。”
在小智兒時的印象里,鶴崗沒有什么高樓,大家都住在平房小院里。“住在一趟一趟房里,也有發小一起玩。”聽見電話那頭略帶疑惑的語氣,小智又解釋道:“以前一排平房住8戶,我們管這叫一趟。前后排每趟之間隔四五米。”
后來那些低價出售的樓房,都是此后幾十年里蓋起來的。
89年出生的小智,趕上了鶴崗高速發展的尾巴。和周圍的同齡人一樣,他曾經離開鶴崗,去一線城市打一份賺幾千塊錢的工,又兜兜轉轉回到鶴崗,成為了在短視頻上賣房的本土網紅。
小智說,回到鶴崗工作是因為他是一個寧可在家“占山為王”的人,他也理解許多年輕人想出去,覺得大城市好,寧可在大城市做一顆螺絲釘。“這是一個發展中國家在中期的必然階段,大城市有更多的資源和信息。”他自己也曾經試過,但大城市的生活沒有“家鄉感和歸屬感”。
2019年,鶴崗的低房價引發社會轟動,小智隨即在朋友鼓勵下開始短視頻創業。相較其他創業者以流量分成和直播帶貨作為主要變現手段,小智把創業的重點聚焦到了在當時很有鶴崗特色的生意上——短視頻賣房。
“那天我跟幾個朋友吃火鍋,一頓火鍋500多塊,我當時也就開3千塊的工資,想想真的肉疼。有一個賣房的朋友就跟我說,現在房子特別熱,你把房子拍一拍,我們來組成一個團隊。”小智畢業后在一家新媒體公司工作了五年,能寫能拍能剪,兩個人一拍即合。
剛開始面對鏡頭,小智還有些磕磕巴巴,直到第7期視頻突然獲得了70萬流量,讓他篤定這件事能做成。“一下子就看到了風口。”
找小智買房的人里,本地人和外地粉絲大概五五開。賣房也有淡旺季,多的時候十幾套,少的時候一個月七八套,足以讓小智在鶴崗過上安逸的生活。
接到刺猬公社電話時,小智正和朋友在五號水庫國家森林公園吃飯,白天拍完視頻,晚上和一幫朋友到大自然里享受生活。小智也會有危機感:“現在一直都有互聯網思維,后期如果房產做不下去了,也會去想著做變換。”
在很多人眼中,小智的生活應該是在鶴崗定居的理想形態了。有房,有不依賴于城市資源的事業,有業余生活,安逸閑適。但能像李禮、小智一樣完成互聯網創業的人畢竟是少數,多數外來者在鶴崗買房后因為資源、工作機會、朋友圈等原因放棄定居,鶴崗買房成為了很多人精神上有個退路的象征性寄托。
制造鶴崗:一種互聯網流浪
互聯網世界的鶴崗,是被制造出來的。在制造鶴崗的過程里,有多重角色在其間發力,這被認為是一個偶然的爆點。
2019年,舟山海員的李海在百度貼吧發帖講述自己花五萬在鶴崗買房定居的故事,引發討論熱潮。隨后,徐康追隨著李海的故事,花3萬在鶴崗買房,疫情來臨后低價賣出虧損8千。數家媒體報道過這場稱不上成功的流浪買房。
小智和這兩位曾經處于風暴中心的人物聊過,但作為一個本地居民,他的視角和來自外部的審視不同。“第一個問題是為什么徐康賣虧本了。那是因為他當時著急賣掉,給錢就賣,著急賣掉就會被人壓價。第二個問題是,疫情來了,徐康是做后廚改刀切墩的,飯店關門了,他也沒想著說我去超市搬個東西賺點錢,就著急把房子賣了。”
盡管小智也承認家鄉比過去冷清了,但面對許多報道中鶴崗被刻畫成一個衰落賠錢的背景版,他還是心有不滿。他在微信朋友圈里寫道:“鶴崗就是一個普通的城,有人說這里窮鄉僻壤,但在我眼里這是家鄉。我想眼里有風景的人才能配得上有顏色的生活。”
對于鶴崗的這種制造,放置到更大的背景下,也可以被看作是一種必然。就算不是鶴崗,也可能是個舊、乳山、阜新,或是其他城市。發展放緩的城市人才流失,房產空置,價格降低;一二三線城市人才密集,房價攀高,年輕人們無力定居。
代理了上百位外地粉絲購房業務的小智,很能理解買房者的心理。“第一類人,其實就是投機。手上有點錢,聽說這里房價便宜,就想著買一套,能賺一點是一點。說白了就是倒房。”
19年的買房熱潮帶動鶴崗房價短暫回溫后,爬坡并沒有繼續。疫情到來,不少此前的買房者甚至虧本賣掉了自己在鶴崗的房子。剩下依然會來鶴崗買房的,是小智口中的第二類人,他們不來鶴崗定居,也不指望著房子能升值,為的只是一條退路。
“很多人在大城市,他會感到擔憂,覺得我這么一個人在北京根本就買不起房子。我在這里買一套房先擱著,如果要真有一天東山再起的話我再把它賣了,如果日落西山了,我就回到那里,至少有個窩住。”短視頻主播的工作經驗讓小智在對話中習慣互動,訪談中,他時常問我:“你說是不是這么個道理?”
正是這類買家的存在,讓短視頻賣房成為可能。鶴崗的交通不算便利,如果從南方出發,要先飛抵哈爾濱,再轉兩趟火車,因而在鶴崗買房的外地買家,多半不會實地看房。——如果買的是低價房,往返一趟的路費甚至夠多買一個衛生間。
大靜靜就是通過短視頻找中介買的房。“用視頻看了房間環境和小區環境,然后就交錢了。”大靜靜之前在溫州也買了一套房,價值一百多萬,當時為了買房湊錢湊得很吃力。可能是有了對比,鶴崗的房子她買得很爽快,仿佛只是買了個家電。
直到今年3月,大靜靜才第一次來到鶴崗,推開自己北方小家的房門。“視頻看房還是有問題的,我們小區邊上有幾個大煙囪,中介在拍視頻的時候肯定不會給你看到。”
在南方長大的大靜靜以為大煙囪會排放有害氣體,一開始有些介懷,四處找本地朋友詢問。“他們說北方有這種熱力廠,我就問很多本地人,說排出來都是水蒸氣,有些煙也是處理過的環保的,叫我不用擔心。反正本地人也是這么住的,都在一個城市,聽他們解釋了,心里就舒服了。”
從兩年前的觀望,到今年動身搬去鶴崗,互聯網時代的變化給了大靜靜一些底氣。——她通過直播積累起幾萬粉絲,之后想嘗試的創業計劃對城市沒有很強的依賴,完全可以在鶴崗完成。另一方面,優質的東北特產也讓曾經從事電商行業的大靜靜看到了在地商機。
在鶴崗的故事里,我們可以找到時代、城市、人之間的關系圖譜。不同圖譜之間,分叉出來的支線,匯聚到了“房子”這一和三者都密切相關的意象上來。
用意象這個詞來稱呼房子,未免有些陽春白雪了。在飄渺的文學表達和知識性的文化研究之外,房子首先是無數中國人生命里最不可繞過的難題。從出生、成長、成才、婚育到死亡,房子幾乎充斥著我們生命的每一個環節。一些生活最基本的訴求,和房子排列組合起來,就是無窮無盡的社會議題。
一些困在這道難題里的人,試圖在鶴崗找到答案。這是2019年5萬鶴崗買房故事引爆互聯網的源動力,也是鶴崗房產持續活躍在短視頻里的原因。
但鶴崗也仍被困在自己的難題里,題面來自時代,答案還在風中飄揚。
從祖輩闖關東來到鶴崗,小智家四代人都在這里定居。一起闖關東的親友,很多都在途中走散了,剩下的許多人,哪怕沒有血緣關系,只要是一個寨里出來的都認了親戚。
在小智這一代,鶴崗正遭遇城市轉型的陣痛。青年人不斷出走,城市的蕭條日益被感知。“一些朋友家的生意買賣都漸漸在萎縮,早前街邊的店面現在也在萎縮。”
小智是同齡人里為數不多留在鶴崗的人。談及鶴崗的未來,他說誰都期待自己的家鄉能更美好,但這樣的祝福在現在這個階段更像是一句空談。所以他有更具象的愿望:“第一個愿望是鶴崗的環境能越來越好。”
這個愿望已經在逐步實現了。鶴崗靠近小興安嶺,境內有三個國家森林公園,城區內植被覆蓋率高達44.5%,過去因為能源產業發達,治理意識沒有跟上,導致城市環境污染嚴重。在小智的童年記憶里,鶴崗空氣污染嚴重,冬天經常會被燒煤的煙氣嗆到。“扁桃體發炎是常有的事。”
產業轉型后,城市環境好了不少。這才有了新鶴崗人大靜靜印象中“好漂亮,街道好干凈,天好藍,路好寬”的鶴崗。
小智的第二個愿望,是能有更多人才可以在這股買房熱潮下真正來到鶴崗,在這里定居,為這座城市注入新的活力。在這場互聯網制造的流浪里,這個被網民們當作養老預備役,適合躺著度過余生的城市,也在暗中期待著“流浪”至此的年輕人,能帶來城市發展的新契機。
尾聲
2009年,鶴崗國家礦山公園正式開園。新嶺煤礦北露天坑遺址、益新煤礦,這兩座當年的礦場老鄰居,成為對外展示礦山文化的新伙伴。
火熱的年代過去很久了,鶴崗已經不再是那個支援全國的大后方。誰都不愿意自己的家鄉被冠以“鬼城”名號,因為房價低廉而為人所知。被全互聯網圍觀的低房價,背后是鶴崗人關于家鄉發展停滯的傷痛——鮮有年輕人愿意留在這里。
但生活總有另一面。煤礦減少之后,鶴崗的天總是很藍,大面積的植被帶來了優質的空氣。留在這里的人,愿意安穩地度過一生。
新的出路也在被尋找。旅游產業、綠色農牧業、新型互聯網文化產業,煤礦之外,鶴崗正在尋找自己的未來。
而“流浪”至此的年輕人們,能否找到他們的未來?
參考資料
[1].張雨浦.《鶴崗史話》.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4年
陳陽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