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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大人物不聲不響地消失好長一段時間,必定會引起各種不祥的猜測。秦始皇閑不住,天天整事,到處閑逛,折騰大家,也折騰自己。可就是這么閑不住的人,卻突然在官方新聞中消失了一兩年。他不見了!沒有出巡,也沒有“發推文”。第一年是始皇三十年,公元前2
一個大人物不聲不響地消失好長一段時間,必定會引起各種不祥的猜測。
秦始皇閑不住,天天整事,到處閑逛,折騰大家,也折騰自己。可就是這么閑不住的人,卻突然在官方新聞中消失了一兩年。他不見了!沒有出巡,也沒有“發推文”。
第一年是始皇三十年,公元前217年。第二年是三十一年,公元前216年。
1
對第一年的記載,司馬遷的《史記》中只有短短幾個字:今年沒有特殊的事。
這真是奇怪。翻翻中國的史書,皇帝本紀那幾頁,從來沒有這種情況,即便是皇帝的吃喝拉撒睡、和哪個妃子牽手調笑都要記錄在案。始皇帝這一年出了什么事?
是誰絆住了始皇帝的腳步?
最有可能是他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輕,沒有精力鬧騰。這一年他實歲42,虛歲43。此前連年征戰、消滅六國,又四處出巡、長途跋涉,他的身子骨大概經不起這樣的折騰,終于病倒了。
還有可能是,他厭倦了這種生活,更讓他擔驚受怕的是,他上一年的東巡,在河南原陽的黃河灘上,被張良雇的大力士用鐵錘砸了一下,他本人雖然沒有被砸中,總是心有余悸。他捂著胸口想稍微停留一下、歇息一陣子。
在這一年里,他像一個居家男人一樣過起了正常的家庭生活,和自己的女人生兒育女。始皇帝留給后人的印象是不喜歡女人,也沒有立皇后。也許這并不是事實。
河南大學的王立群教授在紅極一時的《百家講壇》上說,始皇帝一口氣筑了270座宮殿,以空中長廊相連。
這當然不僅僅是因為他喜歡大興土木搞建筑,也不只是因為他聽信方士盧生的鬼話,躲在深宮里做真人讓別人看不見、找不到。一個重要原因是為了安置他的眾多女人們。他滅六國后,把那些王侯貴族們的女人都擄到了自己家里。這是多么龐大的后宮。
他生了10多個兒子和8個女兒。這也是明證。沒有女人、不喜歡女人,哪里來的子嗣?這么多兄弟姐妹讓秦二世胡亥后來好一頓殺才殺完。
胡亥給始皇帝辦喪事時也說,父皇那些沒有子女的妃嬪都去陪葬。可見始皇帝女人不少,也和其他皇帝一樣和女人卿卿我我、繁衍后代,只不過他的的大事和荒唐事太多,讓人們忽略了這一點而已。
不過也許呢,是史料遺失了,司馬遷同志沒有收集到可信的材料,只好一筆帶過。
不設史官、不記歷史的似乎只有后來劉備建立的蜀漢政權,好像是諸葛亮的要求。秦朝應該是有史官、記歷史的。
秦始皇焚書之前,李斯建議,把秦國和秦朝之外的史書都燒了。六國的史書燒了,秦朝的歷史還留著呢。
后來劉邦攻入咸陽、滅掉秦朝,急急忙忙去找始皇帝的美眉玩;蕭何另有重要的事要干,他跑到檔案館把那些典章史籍都搶了出來。不知里頭有沒有始皇帝這一年的活動記載。
鴻門宴后,項羽殺到咸陽,他很生氣,生氣就放火,大火把始皇帝修建的宮殿燒得精光,可憐焦土,大概也包括那些史書吧。
也許蕭何搶出來的書籍也在劫難逃吧。就這樣,始皇帝這一年的光陰就變成了空白。
也許什么都沒有,這一切都是猜測。始皇帝變得安靜了,天下的老百姓也樂得安寧,沒被拉去修宮殿、修長城、修陵墓、修理匈奴……
有時候,官府似乎實在沒有什么用,它把老百姓忘記了,老百姓倒過得更好。據說西方某國以前有一年多時間沒有政府,人們的日子照樣過。
2
始皇帝在咸陽過了一年,時光進入到公元前216年。也許是平淡的生活讓他那從來堅硬的心變得柔軟起來,他做出了一件只有暖男才會做的暖心事。
他給每個里的老百姓發了6石米兩只羊。“里”是最小的行政管理單位,它上面是亭和鄉。劉邦最早當過亭長,是最基層的公務員。
1964年咸陽出土了一個鐵疙瘩,叫做秦石權,就是秦朝的秤砣,它讓今天的人們還能知道秦朝一石大致相當于60斤,6石就是360斤。不知道當時一里大致有多少人口,這些糧食和羊肉夠不夠吃。
不管怎樣,這是最高首長關懷普通百姓的一種姿態,老百姓應該感恩戴德,寧可餓死也要好好供著這些東西。
老百姓可能真的要餓死了,這一年大約是發生了嚴重的饑荒,米價炒到1600錢一石。秦朝實行半兩錢,每錢12銖,有人估算相當于今天的10塊錢,也就是說,一斤米貴到267元。這么貴的米,這么重的災,始皇帝的那點恩寵只是毛毛雨,老百姓哪里還有活路。
始皇帝守在咸陽,不能像以前那樣巡視全國各地,心里長滿了草。遠地兒不能去,就到近處轉轉,也不講排場了:一天夜間,他穿著普通衣服,帶著4個武士到咸陽城里轉悠。始皇帝應該是皇帝微服私訪的鼻祖吧。
久居宮中,始皇帝的心終于可以放松一下,他長長地輸了一口氣:做皇帝也不自由啊!
這次短距離出巡的美好心情很快就被破壞了:他在咸陽東北的蘭池宮遇到了殺手,隨行的4個武士拼死抵抗,他才死里逃生。
氣急敗壞的始皇帝下令在首都附近搜查了12天,可是一無所獲。
他的心情壞到了極點:我對你們那么好,送米送肉,你們怎么恩將仇報呢?
他還想不明白的是,滅六國之后就禁止民間持有武器,收繳的武器都被鑄成了樂器和銅人,放在咸陽的皇宮里,怎么還有人拿著武器來殺他?
他可能更不明白的是,那些殺手可能就是他的衛士、他的部隊將士,可以合法持有武器,他們也受不了他的窮兵黷武、橫征暴斂。
禍起蕭墻,是最大的危險。
蘭池宮已經隨著秦王朝的其他巍巍宮殿,在秦末煙消云散。這里費了始皇帝了很多心血:引渭水為池,東西200里,南北20里,是休閑泛舟的好去處。
據說蘭池宮要被復原。我們有重建假古董的習慣,比如北京的城墻,還有人主張重修圓明園。
始皇帝是勞累命,修建蘭池宮并不是為了休閑,而是為了他變態的長生不老心理。
他派徐福東入大海,求仙問藥,就是為了長生不老,可是徐福一去不返、杳無音訊。徐福告訴始皇帝,他去的是大海深處的蓬萊三島,神仙就在那三座島上。
徐福不歸,仙藥無著,長生無望,始皇帝只好自己修了縮微版的大海和蓬萊,看看、走走聊以自慰。
3
這年十二月,始皇帝突發奇想,把當時的“臘祭”改為“嘉平”。十二月即是臘月,臘月要祭祀,稱作臘祭。始皇帝把他改為嘉平,不是無心之舉,而是苦心積慮、大有深意。
王立群教授說,當時傳說,有一個叫茅盈的人曾祖父成仙,成仙之前,當地流傳一首詩:
神仙得者茅初成,
駕龍上升入泰清,
時下玄洲戲赤城,
繼世而往在我盈,
帝若學之臘嘉平。
始皇帝想成仙、想長生,都想得魔怔了,他聽信茅盈家的鬼話,趕緊把臘祭改成了嘉平。
人只要受制于欲望,就會變得不理智,甚至瘋狂,從古至今,即便帝王也不能幸免。
始皇帝受欲望所困,既想帝國千秋萬代,又想自己長命百歲。這兩件事似乎都難以稱心如意,老百姓要殺他,即便送米送肉也不能買到他們的心;徐福、盧生騙他,即便怎么順從他們、給他們多少錢都不見一點藥渣渣。
他要報復。此后,每年征用幾十萬人修長城、修陵墓、打匈奴,累得你們七死八活的,你們還有閑心、精力和體力鬧事嗎?
此后,他還要出巡,讓你們見識大皇帝的威嚴,也要找徐福那個家伙算賬。
始皇帝消失兩年后,再一次強力刷存在感,和全天下硬碰硬地對著干。
他不知道,不久后,他征發的民夫中一個叫陳勝的人終于反了,還有一個叫劉邦的亭長把民夫放跑以后也反了,以前滅掉的六國諸侯后人也一個一個地起來反了,全國都反了。
禁絕武器不管用,民心才最重要。
他不知道,盧生繼續騙他,徐福繼續騙他,騙了錢財之后,一個一個也都跑了。他沒有長生不死,而只是活了49歲。
一代天驕,死在路上,最后尸體都臭了。
他不知道,他夢想的萬世皇帝只傳到了二世,看似強大的秦王朝只有短短15年。
與民為敵、小恩小惠,老百姓希望這樣的統治者永遠消失。
可是始皇帝活著時不明白,至死都不明白。后世好多統治者仍然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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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