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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動不了的“行二代”,翻車了轉(zhuǎn)載自人間theLivings吳少友“雙開”的處理文件下達前,馮行長先給吳老爺子打了個電話。聽說吳老爺子聞言沉默好久,最后長嘆一聲說:“那就按組織程序辦吧……”配圖|《集體降職》劇照12014年秋季的一天,我撥
誰也動不了的“行二代”,翻車了
轉(zhuǎn)載自人間theLivings
吳少友“雙開”的處理文件下達前,馮行長先給吳老爺子打了個電話。聽說吳老爺子聞言沉默好久,最后長嘆一聲說:“那就按組織程序辦吧……”
配圖 |《集體降職》劇照
1
2014年秋季的一天,我撥通吳少友的手機:“您好吳主任,我受行黨委委托,通知您明天上午9點來支行綜合部報到?!?/p>
“好的?!彪娫捘沁厴O度簡短地回應(yīng)道。
我剛列席完新城支行黨委會。會議研究決定,樂元分理處主任吳少友,調(diào)任新城支行辦公室主任,原辦公室秦主任輪崗去任客戶部經(jīng)理。
聽說吳少友要來,辦公室王副主任有些擔憂。我們都和這個“吳主任”不熟,唯一一點印象不過是行里組織旅游時看他陪宋行長打撲克。我猜到王副主任的心思——吳少友提正科后待過兩家分理處,都發(fā)生過罷工事件,與好幾位員工鬧得不歡而散,她是怕我們辦公室也蹈其覆轍。
辦公室是秦主任打造的精英團隊,我和王副主任各獨當一面,員工各司其職,精神面貌、執(zhí)行力都很強。但秦主任脾氣有些“酸性”,工作要是做不到他滿意,無論親疏,那銅鈴似的大眼睛一瞪,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損”。
而吳少友則是標準的“行二代”。90年代初,國有銀行待遇不是一般的好,單一項誤餐費補助就比普通職工工資還高,沒“接洽”的門路是進不來的。肥水不流外人田,銀行領(lǐng)導(dǎo)都把子女、親屬往里塞,吳少友的父親曾在市行兼任兩個處室的處長,母親曾是某支行行長,很有文藝氣息,常在金融作家協(xié)會刊物上發(fā)表詩歌、散文。
吳少友這人一看就溫和,比秦主任好答對,估計他當了主任,管得松弛些,我們工作壓力也能減輕不少。我勸王副主任不要多想,“領(lǐng)導(dǎo)和父母一樣是無法選擇的,只能聽天由命”。
翌日,吳少友和宋行長談過話,開始跟秦主任辦交接。辦公室主任是全行公認僅次于3位行長的位子,關(guān)系重大。秦主任和吳少友是十幾年的好哥們,老秦將經(jīng)驗傾囊相授,陪吳少友在辦公室里“閉關(guān)”了四五天,方才去客戶部報到。
新官上任,同事們很快發(fā)現(xiàn)“吳主任”有個有趣的地方——他管所有男同事都叫“哥”。我小他好幾歲,他也“林哥、林哥”地叫。被行長痛批時,一點脾氣沒有,一邊嘿嘿地笑,一邊用手搔后腦勺,絕不回一句嘴,一副認打認罰的模樣,搞得脾氣也很酸性的宋行長想狠狠損他兩句時,竟說不出口。
履新辦公室主任的首周,吳少友就張羅著請部門全員喝一頓酒。辭舊迎新,大家都對未來有美好的期望,酒桌上觥籌交錯,酒量好的幾位大哥每人的“硬圈”打下來、氣氛達到高潮時,吳主任便定下“隔周聚餐”的規(guī)矩。
那時辦公室有小金庫,收益來自布放ATM機的計價。于是第三周,辦公室全員又“回請”了吳主任一頓,團隊凝聚力空前高漲。
2
稱我所在的部門為“辦公室”,并不嚴謹,幾年前辦公室合并多個部門,管理十多個條線,所以,我們嚴格意義上應(yīng)叫做“新城支行綜合管理部及工會委員會”。只是大伙都叫順了嘴,仍慣稱為“辦公室”。
理論上“工會委員會”是個獨立系統(tǒng),一名副行長兼任工會主席,我作為辦公室副主任兼任工會工委主任。幾年前,秦主任和我的前任不合,倆人爭奪工會費用的管理權(quán),官司一直打到宋行長那兒。宋行長裁決:因辦公室主任掌握全行采購和財務(wù)報銷的權(quán)利,所以工會的錢由分管副主任管理。他“分權(quán)制衡”的意圖明顯,之后秦主任再沒摻和過工會的事情。換到我當副主任,秦主任跟我是鐵哥們,只幫我管事,卻不問財權(quán)。
可吳主任一來,就把工會的采購權(quán)和財權(quán)都攬到自己手里了。我猜他可能以為自己是部門一把手,一切事務(wù)都得由他負責。那時我剛過30歲,是全行最年輕的副科,也是唯一的本科學(xué)歷中層干部,幾乎是人人都看好的晉升苗子,犯不上為爭財權(quán)自毀人脈?;ㄥX的事辦不好是要被人背后罵的,再說工會的活也很繁雜,交出去,我能清閑不少,于是就順水推舟、裝聾作啞了。
過了幾天,市行舉行“徒步大賽”,要求各支行自行統(tǒng)一服裝。我把通知拿給吳主任,他聯(lián)系商家采購。工會干事羅姐卻悄悄告訴我:“吳主任準備給大家買的是背心、短褲?!?/p>
我吃了一驚——在東北,一場秋雨一場涼,背心褲衩穿出去,丟人不說,搞不好已報名的員工會怕冷不參加,稀稀落落的隊伍拉出去,在市行領(lǐng)導(dǎo)面前多丟臉啊。
吳主任卻說:“參加比賽,背心短褲不是正好嘛?跑起來身上就熱乎了?!蔽野侔銊裾f,他才改變主意,改成置備運動上衣,由參賽人員自備黑色長褲。
服裝到位后,吳主任給我打電話說:“衣服送到你屋,通知參加的人去你那領(lǐng)?!蔽彝O率诸^寫了一半的材料,花了一下午,總算把衣服都分發(fā)出去。
第二天,有十幾個同事要求換尺碼,我向吳主任匯報,他表現(xiàn)得有些不耐煩,讓我負責先收著,再告訴我個地址去調(diào)換。我有點懂了,吳主任的“打法”是:他只管錢,工會其他活兒還得我干。
我心中升起一絲不快,卻也一閃而過,安慰自己道:少說話,多干活,領(lǐng)導(dǎo)會心里有數(shù)的。
那邊廂秦主任轉(zhuǎn)戰(zhàn)客戶部后,沒多久就聘上副處級,赴兄弟行任副行長,延續(xù)了新城支行3屆辦公室主任都能當選副處級干部的記錄。吳主任也參加了這次競聘,行內(nèi)投票不敵老秦,沒出線。作為和“秦副行長”同年入行的同齡人,他升職的意愿被刺激到了。
臨近年底,市行要求上報安全保衛(wèi)“三達標”先進個人。秦主任在時,拿下這個獎是必成目標,我作為“文臣”,搞定一切參評的文字材料,保衛(wèi)干事老蘇作為“武將”,擺平迎檢網(wǎng)點硬件,秦主任最后負責酒桌上拿下市行保衛(wèi)處領(lǐng)導(dǎo)。
獎金設(shè)置只有3人份——高管、分管中層和具體負責員工,每人獎金3000元。秦主任的“打法”是報分管副行長、我和老蘇,等拿到行務(wù)會議上討論時,由我甩鉤“釣”宋行長——我會提議支行應(yīng)參照市行標準,獎勵“負責全局”的領(lǐng)導(dǎo),這樣作為一把手的宋行長和秦主任也能得到3000元獎金,所有與安?!罢催厓骸钡娜私源髿g喜。
為了向吳主任示好,我提議這次“三達標”,申報分管副行長、老蘇和吳主任,好為吳主任以后競聘副處增加榮譽籌碼,他欣然接受。我以為到了行務(wù)會上,吳主任會像老秦一樣,說,“那張林是分管,不能白干,也得有獎金啊!這錢支行出吧”,然后我再說,“既然支行出錢,負責全局的宋行也應(yīng)該給”——反正找個理由讓領(lǐng)導(dǎo)們都得獎金罷了。
但我萬萬沒想到的是,行務(wù)會那天,等我陳述完畢后,吳主任竟然什么話也沒再說。僚機啞火,我沒法“王婆賣瓜”,宋行長更不好意思吱聲,于是我和宋行長都沒得到獎金。
“你分管條線的獎勵竟然都沒你?”坐在我左右兩邊的公司部經(jīng)理和營業(yè)室主任都悄悄地問我,我尷尬得不知該怎么回應(yīng)才好。
難道吳主任壓根就沒考慮過我的利益?我浮出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也許以前吳主任挑頭的兩個網(wǎng)點罷工,有必然的因素。
3
聽起來很美好的、隔周一次的酒局,漸漸成為同事們的負擔。那幾年酒局文化正盛,老秦當主任時也常組織酒局,但頻率不高,兩三個月一次,而且適可而止,最多到晚上11點,他看一眼手表,吆喝一聲“散場”,起身就走,大家就都跟著散了。
可吳主任不喝得盡興是堅決不肯收場的,每次酒局都黏糊到后半夜一兩點。最大的官不發(fā)話,底下的人哪好意思提散場?眼見沒完沒了,女同事的老公一個個來接,剩下幾個大老爺們的“酒嗑兒”越嘮越離譜。以前老秦主任在工作時間十分嚴厲,但上了酒桌就順毛捋,把之前批評過的下屬再換個角度夸獎一番,恩威并施。吳主任正相反,他工作時很少發(fā)火,酒超量了,就會把積累的不滿當面吐槽,一頓酒喝下來,團結(jié)目的沒達到,還惹得幾個挨說的大哥很不高興,耿耿于懷。
吳主任上任不到兩個月時,有次聚餐吆喝著大家去一家“聚友餐廳”。等到了才知道,這個只有3張小飯桌的餐廳,就是他開的,還雇了3個人來張羅——于是,往后每逢聚餐,大家也就心照不宣地去這家小店。
在自家的店里,吳主任更是敞開了吃,不醉不歸。一次,又吃到凌晨,往回走時,他一個趔趄掉進江里。多虧臺階處水淺,管后勤的老王手疾眼快一把將他拽住,我趕緊沖上前搭把手,才把他拉了出來。醉到這個份上,吳主任還要開車回家,堅持送一圈順道的同事。
轉(zhuǎn)過天來,段子傳開了,說吳主任開車等紅燈時趴在方向盤上就睡著了,被同事捅醒了,再繼續(xù)開。又有人說,這不算啥,有次吳主任喝多了忘了車停在哪里,找了一個禮拜才找到,車停得離墻不到一公分,比不喝酒時停得還好。
講者是何意不知道,但吳主任聽了嘴角上揚,很是得意。一是他向來自信越喝酒越精神,二是酒駕上千次(幾乎每天都喝酒,開車),居然沒有一次被逮到。有兩次交警查酒駕,眼看就要輪到他,突然前面有司機撒腿跑了,交警都去追,他就脫身了。最夸張的一次,是他喝完酒后,8萬元的大金鏈子丟在澡堂,隔了一個禮拜竟然找了回來,運氣好到像有神仙庇佑。
初和吳主任打交道的人都覺得他憨憨的,時間一長發(fā)現(xiàn)他有些事又做得很精明——他暗掌工會的財權(quán)后,報銷單據(jù)上還是我和羅姐簽字。起初我倆以為他只是懶,可慢慢地,會費的使用開始引發(fā)我們的不安。
支行工會會費是按照工資總額比例下?lián)艿?,每年有幾十萬之多,從前行里逢年過節(jié)變著法發(fā)福利都花不完,吳主任接手后,采購物品質(zhì)量竟比從前掉了兩個檔次。“三八節(jié)”給女同事買的水杯號稱300多元,營業(yè)室?guī)孜焕洗蠼闵暇W(wǎng)一搜,發(fā)現(xiàn)只值30元,搞得同事們對我意見很大。
長此以往,我多年攢下的口碑就會盡毀。于是,在發(fā)物品時,我也有意無意地把自己往出摘,透露說采購權(quán)在吳主任那里。
其他同事的不滿也在悄悄生長。辦公室的例行酒局固定到吳主任的小飯店后,一次上午剛定下要聚餐,下午就趕上市行保衛(wèi)處突擊檢查。晚上到了飯點,檢查沒完事,吳主任就讓我負責招待保衛(wèi)處的兩位領(lǐng)導(dǎo)吃飯,說這種局壓抑,他溜了。我定了別家飯店,又拉了分管副行長和保衛(wèi)干事作陪,一頓酒喝得天昏地暗。
第二天上班,王副主任假裝不經(jīng)意地問我說:“昨天請市行花了多少錢?。俊?/p>
“800多啊?!蔽译S口說道。
“幾個人啊?”
“7個人(加2位專職司機)?!?/p>
王副主任幽幽地說:“昨天我們和吳主任一起去的‘聚友’,也是7個人,花了1900多。咱部門小金庫的錢(部門績效,五六千元)花沒了,我們AA制付的……”
這些錢怎么花出去的,只有吳主任是最清楚了。
4
2014年冬,上級行下達“限期清理機關(guān)辦公用房”的文件,要求科級干部不能獨享一間辦公室。新城支行辦公大樓面積大,房間多,別說中層干部,就是員工獨享辦公室的也有30多人,把人往出攆,可是個得罪人的活兒。
上頭催逼得厲害,吳主任只好先找我談話,讓我騰出自己辦公室,搬到羅姐辦公室,給大家“立個樣”??蓜e人才不管什么榜不榜樣,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大家忿忿把借調(diào)省市行的人、司機、臨時工說成和自己一屋的,最后非但一個屋沒騰出來,反倒得出“缺3間儲藏室”的結(jié)論。吳主任沒有揭穿這種伎倆的勇氣,一番整改下來,全行機關(guān)幾十人,只有我和羅姐失去獨立辦公室。
我進行監(jiān)察談話沒了場所,早晚換衣服還得回避羅姐,搞得我這辦公室副主任很沒面子。
“莫非吳主任是專坑哥們的主?”眼見吳主任“殺熟”的作風(fēng)逐漸顯露,我與他漸生嫌隙。
沒過多久,辦公室的運轉(zhuǎn)也出現(xiàn)問題。一家銀行,行長若是大腦,辦公室就是脊髓,雖不必沖到一線干活,但要確保領(lǐng)導(dǎo)精神能夠順利傳達到全身。吳主任上任后,不少人反映,常收不到自己條線的文件,好多工作市行讓“交卷”時才發(fā)現(xiàn)還沒開始干呢。遞不上報單,吃了市行的批評,在行長那里就瞞不住了。
宋行長大為光火,責令文秘條線倒查原因。這一查不要緊,原來數(shù)十份文件都積壓在吳主任辦公桌上,有的都被茶水泡了——行長批示過的文件到他那就斷了。我分管文秘條線,又不能說毛病出在頂頭上司那兒,只好把流轉(zhuǎn)登記簿拿給宋行長,宋行長翻了兩下就明白了,沒再說什么。
吳主任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他迷上了一款飛機游戲,專門買了最新款的iPhone上班時掛機刷分。下屬去匯報工作,他眼皮也不抬一下,專心致志盯著并排擺在桌上的兩部手機,等人說完了,喉嚨深處發(fā)出一聲“哦”,迅速淹沒在游戲外放的槍炮聲里。
我分管的監(jiān)察,經(jīng)常要求全員寫筆記,從來都是辦公室采購筆記本,否則大家就會以“沒本子”為由不寫。我向吳主任報告后,他說“知道了”,一晃倆月過去,一點回音沒有。檢查的日期臨近,再去請示他,依然還是哼一聲了事。我只好自掏腰包去文具店買了150本筆記本。請示總得不到明確回復(fù),還惹上司煩,漸漸地,我和王副經(jīng)理都不再向吳主任請示工作,小事自己定奪,大事直接向行長匯報。
對此,吳主任竟十分滿意。
部門一把手不主持分配工作,上級下了通知,誰“提醒”領(lǐng)導(dǎo)就得誰去“牽頭”。說是牽頭,其實根本沒人理,只能認倒霉自己悶頭干。就這樣,老秦打造的“鐵軍”墮落了,大家進化出許多技巧:內(nèi)網(wǎng)接到消息,偷偷打開看一下,確定事不關(guān)己就設(shè)為“未讀”;有活兒要抻悠著干,不然更多跟自己不沾邊的活兒就會被一股腦丟過來;節(jié)假日吳主任打電話來多半是加班,訣竅是先不接起,等四五十分鐘后再回撥——十有八九已經(jīng)安排別人去干了。
這些做法有點違背我的本性,但為了自保,也得努力克制,適者生存嘛。
一開始,吳主任的工作作風(fēng)還僅限于支行內(nèi)部議論,后來竟傳遍整個市行系統(tǒng),對他競聘副處產(chǎn)生了不良影響。
2014年深冬,我準備去衛(wèi)生間時,發(fā)現(xiàn)一個身材高大、穿著一身筆挺西裝的人正往吳主任辦公室里張望。我以為又是推銷員躲過保安混上樓來,剛想呵斥一聲(我分管保衛(wèi)),那人轉(zhuǎn)過頭來,直接嚇了我一大跳——竟是市行一把手岳行長。
作為行長大秘,領(lǐng)導(dǎo)來檢查,我應(yīng)該先知道的。岳行長來督導(dǎo),那更是得班子全員去大門口迎接。我慌慌張張跑去報告宋行長:“岳行長來了,在走廊里轉(zhuǎn)悠呢?!?/p>
宋行長大吃一驚,趕緊站起身迎了出去。片刻后,岳行長面帶慍色進了宋行長辦公室,把筆記本往桌上一甩,嘩啦一聲隨便拉開張椅子坐下了。我進去倒茶水時,正趕上岳行長在狠批宋行長,即便不是說我,也聽得我頭皮發(fā)麻,倉皇而出,才想起還沒解手。
經(jīng)過吳主任辦公室時,我往里瞧了一眼。門大敞四開,吳主任陷在沙發(fā)里,鼾聲如雷,只能看見兩只腳底板,電腦大聲地播放著單田芳那沙啞滄桑的說書聲……
吳主任在岳行長那兒的印象算是毀了。年底,岳行長又來視察“職工之家”。新城支行的“職工之家”是全省精心打造的首家“樣板”,當年老秦請省行工會領(lǐng)導(dǎo)參與設(shè)計,完美得挑不出什么毛病。岳行長看完后,冒出一句:“經(jīng)營搞這么差,整這些花里胡哨的倒是挺有章程(東北方言,能耐、辦法、主張)。”吳主任的杰作,是上任后定下的機關(guān)食堂員工“點餐制”,大家都交口稱贊,岳行長聽了匯報卻說:“業(yè)績倒數(shù)第一,還好意思點菜?能吃得下去嗎?”嚇得宋行長第二天就取消了“點餐制”。
本來那年競聘副處前,吳主任早已運作一番,行內(nèi)投票順利“出線”,自信滿滿。流程公布出來,市行卻讓他第一個上臺演講——和體操表演一樣,第一個沒有參照,評委不好打分,是大劣。
果然,吳主任在第一輪就被擼了下來。
5
打臉的事一件接著一件。
省行人事處李處長又來檢查新城支行黨建活動室。李處長在屋里轉(zhuǎn)一圈,總共不到一分鐘就看完了——活動室除了三面墻上的宣傳板和半小時前搬過來撐場面的一臺開不開機的舊電腦外,再沒有別的物件了。
李處長心情復(fù)雜地嘆氣說:“這樣吧,我盡量不讓周行長(省行一把手)親自來看吧。”
陪同的新城支行三位正副行長皆默然。
我這才回憶起,因“職工之家”示范點搞得不錯,2014年秋天,省行又定下新城支行為全省“首家黨建活動室示范點”。那時黨務(wù)是我分管的,上報費用請示后,趕上市行下文件要求黨務(wù)必須由人事管。我把工作交出去后,就沒再過問黨建活動室的事。
這次檢查,新城支行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原來,3個月里省、市行曾先后給我們撥款20余萬元用于黨建活動室建設(shè),準備打造成“樣板”讓各支行來參觀學(xué)習(xí)。沒想到,總共就掛了3張貼彩紙的泡沫板。
這些錢,自然是從吳主任這個“大管家”手里過的。
我暗自慶幸,若不是交出去及時,恐怕這事我得“吃鍋烙”。幸運的是,省行大行長真的沒來親自檢查,這事各級領(lǐng)導(dǎo)沒再提起,只是換了別家支行樹典型。
吳主任又躲過一劫。
2014年底,總行審計分局對全市行開展大檢查,新城支行被落了不少“底稿”。工資問題市行統(tǒng)一運作,免去追究,但“虛列財務(wù)費用”必須處理。市行監(jiān)察室讓上報責任人,虛列財務(wù)費用的賬目,吳主任每筆都經(jīng)手,挨個處分應(yīng)該是沒跑了。
但令所有人吃驚的事情發(fā)生了,在行務(wù)會議上,吳主任突然發(fā)言說:“聽說副處又快聘了,我要被處分就不能報名了,讓林哥替我背處分吧!”
話音一落,與會人員的目光都齊刷刷落在我臉上。這個突襲讓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當著三位行長、各部室經(jīng)理和營業(yè)室負責人的面,我不好斷然回絕,卻也沒有應(yīng)允。
僵桃代李、替罪羔羊的事不是沒人玩過,通常是相關(guān)領(lǐng)導(dǎo)找個年紀大、沒有晉升空間的人,暗地里給他塞錢,背處分后,還會把扣的績效工資串出來給他。我分管監(jiān)察,知道被處分的后果——最低半年不能參加競聘,永遠不能參加省、市行人事、監(jiān)察干部選拔。若是落個記大過,就成了職業(yè)生涯污點,不能當分理處、二級支行一把手。吳主任讓我背黑鍋,豈不是毀人前程嗎!
通過這事,我明白吳主任原來是扮豬吃老虎,把別人當傻子用,當他的哥們是要倒霉的。
戲劇性的是,《處理意見》就這么背著我報到市行,市行紀委書記一拍桌子,怒批“虛列費用竟然拿八竿子打不著的秘書頂罪”,大筆一揮,把責任人改成宋行長,落了個記過處分。吳主任又躲過一劫。
這事沒過多久,一天辦公室后勤管理員老孫捏著一疊報銷憑證讓我簽字。我翻了一下,發(fā)現(xiàn)全是“一眼假”的財務(wù)報銷票子——180多人的支行,一個月用5萬支鉛筆、6千管膠水,8百個訂書器?我微微一笑,對老孫說:“我不簽?!?/p>
老孫向吳主任報告,吳主任把我喊到他的辦公室,笑吟吟地說:“林哥周六、周日來加個班唄,把票子簽一簽。”
我清晰地回絕道:“周末我家有事,就算沒事,那票子我也簽不了。”
這是我第一次明確拒絕吳主任的安排,還是當著老孫的面。吳主任大感意外,緩了一會兒才半自語、半給別人聽似的在唇邊嘀咕道:“林哥……學(xué)會反抗了……”
吳主任沒想到我敢不聽他的,把狀告到宋行長那里,宋行長反問他道:“為什么有的報銷只讓老孫簽字,有的必須得加上張林簽名呢?”
吳主任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我在隔壁聽得清楚——管庫員獨自簽的,是真實財務(wù)開銷,吳主任要求必須加上我簽字的,是虛假列支的票子。這算盤打得精!通過那次審計,他摸清了規(guī)律——一個“底稿”,處分的都是一個干部加一個員工,與其出了事再找人背黑鍋,不如在日常工作中慢慢“抹灰”,假票子我簽了字,以后處分對象順理成章就是我了。
慢慢地,大家都摸清了吳主任“殺熟”的那道輒——逮住個好說話的人,可勁霍霍,玩炸了,再換下一個。表面稱兄道弟,實際驅(qū)之如牛馬——不知道什么事觸動了老孫的利益,作為吳主任多年的弟兄,一次他中午喝大了,在走廊就直接開罵……
眼見手下的“兵”與自己漸漸疏遠,吳主任很傷心,對同事們愛搭不理起來。上班玩游戲,下班和倆司機組小局子喝酒,有時連續(xù)幾天都看不見人影。那年的第二次副處競聘,作為“人脈最廣”的辦公室主任,他在新城支行內(nèi)部民主推薦環(huán)節(jié)都沒“出線”,未獲參聘的資格。
6
不知道是不是想緩和一下和副手的關(guān)系,吳主任忽然說要給我介紹個對象。他開車拉我去咖啡廳和姑娘見了面。別說,我對人家還挺滿意的。
沒過兩天,吳主任給我打電話輕描淡寫地說:“林哥,市行又下個處分,幫我背一下?!?/p>
原來,總行審計分局又監(jiān)控到一家禮品商行把5萬元業(yè)務(wù)宣傳費回流至吳主任個人賬戶上。我心里覺得好笑,“底稿”上寫得清楚,款項回流到吳主任個人借計卡上,怎么可能把責任人落成別人呢?就一口答應(yīng)下來。
過了半個月,處分文件還真下來了,上面自相矛盾地寫著:“X年X月X日,新城支行列支業(yè)務(wù)宣傳費5萬元,轉(zhuǎn)入XX禮品商行賬戶,兩天后又從該賬戶回流至吳少友個人賬戶4.7萬元,責任人:張林。”
好在板子打得輕,只給我落了個通報批評。
我察覺到自己接受吳主任介紹對象欠他的情,以后再讓我干什么事不好拒絕?;榕鋯栴}再迫切,也抵不過搞不好要進“笆籬子(監(jiān)獄)”的風(fēng)險,就冷卻了與那女孩的聯(lián)系。吳主任再給我介紹時,只加個微信,絕不見面,敷衍聊幾句就算過關(guān)。
2015年,鄭行長接替新城支行一把手。新官上任,中層干部都想盡辦法獻殷勤,吳主任卻對新行長愛答不理。一天,我去鄭行長辦公室?guī)退娔X,搞定之后,他對我說:“你看我這辦公桌抽屜里塞滿私人物品,看看還有人要不?”
我拉開幾格抽屜,空藥瓶、飛了邊的筆記本、帶污漬的領(lǐng)帶,甚至還有穿過的臟襪子。不僅如此,衣架缺了個腳,靠在墻上保持平衡,衣柜的門也松脫了,稍一使勁就脫了臼……當時鄭行長已經(jīng)上任兩個月了,竟還沒給“老大”收拾辦公室,雖然后勤是吳主任主管,但本部門如此失職,也讓我臉上發(fā)燙。
我趕緊喊來后勤專員,找兩個保潔員把鄭行長辦公室徹底打掃一遍,又喊來“萬能工”郝師傅把桌椅柜子檢查修理一遍。
對待大行長尚且如此,下面分理處的后勤保障也就可想而知了。東大分理處棚頂滲水,吊頂塌下來一面,負責的高主任發(fā)朋友圈:“棚塌一個月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能修好呢?!贝蠹叶家詾檫@是在影射吳主任不作為,但沒人知道老高這樣做還有一重用意。
鄭行長剛上任時,高主任曾拜托我?guī)兔Γ扬L(fēng)鄭行長在不在辦公室,說找領(lǐng)導(dǎo)有事要談。他知道我做了多年行長秘書,肯定知道他想干啥,若隱若現(xiàn)地補了句:“哥們要是換了好位置,不會忘記兄弟的。”
的確,如果聘副處的希望不大,最舒服的位置就是辦公室主任,純后臺管理崗,沒營銷壓力,還握著財權(quán)。
很快,高主任如愿以償,和鄭行長一番長談后,樂呵呵地走了。但他不清楚的是,即便鄭行長對吳主任再不滿,也不太可能動他。我知道,鄭行長剛來新城支行沒多久,就把吳主任叫到辦公室說:“我弄了兩箱稀有山貨,給你家老爺子捎去……”
吳主任能穩(wěn)坐辦公室主任寶座的原因只有一個——他父親吳老爺子,曾為省市行立下過“不世之功”。
90年代初,省行出了個大案,涉及好幾位大領(lǐng)導(dǎo)。偵查的突破口就在當時擔任某支行行長的吳老爺子那兒,以至于他竟要棄官而走,駕車出逃十幾公里被抓了回來。傳說審訊期間,吳老爺子在里面頂住壓力,咬緊牙關(guān),愣是一個字沒吐,把涉案的幾位省、市行領(lǐng)導(dǎo)都保住了。
由于沒找到有力證據(jù),上面又極力運作,吳老爺子關(guān)了一段時間就被放出來了。檢察院的一位領(lǐng)導(dǎo)還擺了桌酒席,連敬他三杯,說是從來沒見過這樣硬骨頭的主兒,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跟案件刮邊的幾個位高權(quán)重的領(lǐng)導(dǎo)不但沒“進去”,烏紗帽還都保住了,不啻乾坤再造之恩。很快,吳老爺子被調(diào)到市行機關(guān),兼任兩大處室的處長,臨退休前又榮升工會主席。
當年吳老爺子在省市行的威勢一時無兩,即便退休后喝大了,走到省行大廳往地上一躺,就有領(lǐng)導(dǎo)趕緊出來扶迎。后來大領(lǐng)導(dǎo)們陸續(xù)退休,繼任的領(lǐng)導(dǎo)大多都知道這段“光榮歷史”,對吳老爺子仍舊尊敬有加。
7
2016年,辦公室合并后來的一位副主任到年齡,要退出中層崗位。正趕上鄭行長一個在外縣當行長的“兄弟”攤了事,市行調(diào)他到新城支行避風(fēng)頭。鄭行長準備讓他頂替退下來的辦公室副主任崗位,掛名分管工會,實際活還是我來干。不但如此,鄭行長和吳主任一番商量,想把交出來的貸后、風(fēng)險、法律、內(nèi)控4個條線都劃給我管。
我聽到風(fēng)聲,直接炸了廟——這相當于辦公室一個正科和兩個副科,每人分管0至1個條線,我得分管8個條線(文秘、監(jiān)察、保衛(wèi)、風(fēng)險、內(nèi)控、貸后、法律、工會)。彼時新城支行“多做多錯少做少錯”早已成風(fēng),這樣安排,明顯是拿我“不識數(shù)”。
我找到主持分工會議的李副行長,表示不接受這樣的分工。李副行長聞言很驚訝,見我語氣堅定,她表示如此安排確實不合理,但一把手定的,她也沒辦法。
我當即說:“如果在會議上這樣宣布,我就當場說不同意,領(lǐng)導(dǎo)容易下不來臺?!?/p>
李副行長稍加思索,給鄭行長打電話婉轉(zhuǎn)地表達了我的意思。鄭行長讓她把會議延期,等他回行再說。
鄭行長顯然早就想好怎么答對我的方法,說我不服從班子安排,日后恐怕難以升職。我毫不猶豫地說,我可以不升職,也可以辭職,就是不能接受如此不合常理的工作安排,實在不行的話,就找個地方理論一下。
鄭行長馬上換下嚴肅的表情,堆出滿面笑容說:“你說得也是,你們部門分工是自己內(nèi)部的事,班子沒必要管。這樣吧,怎么分工,你們幾個中層自己商量吧?!?/p>
我把原話復(fù)述給李副行長,她抄起電話通知人事開會。會上,李副行長先贊揚了一番退下來的那個副主任多年的成績和付出,隨后宣布“散會”。坐在我對面的吳主任脫口而出:“沒了?交出去的活誰接還沒說呢?”
我霍地站起身來,“呯”一腳把門踢開,出去了——我這么干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吳主任對待替他干活的人刻薄寡恩,非但沒獎,還要背鍋,和他拉開距離反倒會在明面上禮遇有加。
當天下午,李副行長又召集辦公室“一正兩副”開小會,明顯偏袒我說:“你工會不是分出去了嗎?先前劉姐(那個走的副主任)分管的貸后、風(fēng)險、內(nèi)控、法律,你挑一個吧,這樣你的分管條線還是4個?!?/p>
“內(nèi)控。”我早就想好了的。
李副行長當即拍板,指著吳主任和王副主任說:“剩下的,你倆自己商量分?!?/p>
為了潤滑這次很不愉快的交鋒,鄭行長從省行給我要了一個培訓(xùn)名額,去到南方培訓(xùn)1個月?lián)Q換心情,花銷全報。我和吳主任鬧得半僵,他很少再找我干份外之事了,日常工作打哈哈還是過得去的。
2016年10月,辦公室管理公章的大姐患癌癥要去美國治療,預(yù)期兩年。當時公章管理實行非常復(fù)雜的簽批流程,上級行部室白紙上打兩句話也要求蓋章。全轄7家網(wǎng)點、4個部室,每天要蓋上百個章。吳主任拒絕借調(diào)人手,說讓我先替兩年,搞得我一天下來屁股不沾凳子,嚴重打亂給行長寫材料的節(jié)奏。但文秘是我分管的條線,沒法推給別人,吃了個啞巴虧。
我覺得不能在辦公室干下去了,找鄭行長,要求平調(diào)個人金融部(正好缺個副經(jīng)理),理由是冠冕堂皇的“赴一線、干業(yè)務(wù)、搞營銷、創(chuàng)業(yè)績”。鄭行長說啥也不同意,我一氣之下干脆休起了病假。
一晃一個月過去,鄭行長見參加工作11年沒請過假、休過假的我把干部假、探親假、病假連成串,辦公室無人替崗,工作積壓下來,連日常運轉(zhuǎn)都難以維持,只好同意我去個金部。
2017年1月,李副行長正式宣布,免去我辦公室副主任職務(wù),改任個金部副經(jīng)理。我走之后王副經(jīng)理倒了霉,吳主任把原來我分管的工作一股腦地都推給了她。
后來連續(xù)幾次副處競聘,吳主任被“大專以上學(xué)歷”要求卡住,全市系統(tǒng)內(nèi)80后干部紛紛上馬,皆是大學(xué)本科以上學(xué)歷的。升遷希望越來越渺茫,吳主任漸漸連午飯都不在食堂吃了,8小時內(nèi)常不見人影。一把手不管事,王副經(jīng)理分量不夠,叫不動號,辦公室漸漸衰落下去,每季度考核全行“打狼”,績效工資全行最低,人人怨聲載道。
8
吳少友自從當了辦公室主任,大眾Polo換成了寶馬,寶馬又換成了奔馳,在大門口和行長的帕薩特并排停著。有關(guān)系要好的哥們提醒他:“你這管錢的崗這樣影響多不好。”他鼻子哼了一聲:“車是我家里給買的,怕啥?”
他酒也越喝越邪乎,有人發(fā)現(xiàn)他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輕微顫抖,勸他戒酒,他說:“你懂什么?不喝才抖,喝了就不抖了?!?/p>
2018年,吳主任已經(jīng)“超期服役”數(shù)月,鄭行長找他談話,剛露“輪崗”的意思,吳主任就說,別的崗位他一概干不了,輪崗就辭職。
吳主任不懂業(yè)務(wù),還有被兩次罷工的記錄,鄭行長清楚他干不了網(wǎng)點主任,但想在機關(guān)內(nèi)設(shè)其他“三部”當頭兒,得有點業(yè)務(wù)能力,他也不能勝任,只好把輪崗的事擱置下來,冒風(fēng)險硬挺。
同年,我調(diào)任新城支行下屬東大支行代理二級支行行長,主持工作。一次替班的警衛(wèi)沒開地鎖,就按卷簾門的上升電鈕,把卷簾門拉出一道裂口。我給吳主任打電話報修,他沒好氣地說:“你能不能少給我添麻煩?”
我心里一股火躥上來,心想不是你求我給你背處分的時候了?轉(zhuǎn)念一想,低頭不見抬頭見,搞不好人家要在辦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坐到退休呢,撕破臉沒啥好處,只能硬生生咽了回去。那邊廂,高主任盼著辦公室主任的位子苦等3年,眼見吳主任都超期違規(guī)了,鄭行長也不調(diào)換他,只能搖頭嘆氣道:“沒辦法,人家有個好爹?。 睕]過多久,就辭去了網(wǎng)點主任職務(wù)。
吳主任和老秦(當時已晉升為正處級行長了)的關(guān)系也掰了,聽說是吳主任埋怨老秦當年競聘拉票的事,他認為老秦不玩路子的話出線的應(yīng)該是他,兩人在電話里大吵了一架。而退休多年的吳老爺子似乎只能保住兒子的現(xiàn)崗位,沒法把他扶上副處——自從市行換成年輕的盧行長當“老大”,競聘又增加了業(yè)務(wù)知識筆試環(huán)節(jié),屁都不會的吳主任連報名都懶得報了。
2020年2月,一則流言在全市行系統(tǒng)內(nèi)悄悄傳播:疫情最熾的一個凌晨,一輛奔馳車撞毀某街道中間100多米長的護欄,欄桿破裂開來,保齡球般四散翻倒在馬路中央。盡管汽車四輪朝天,嚴重變形,但駕駛員被群眾救出后,竟然飛奔幾百米,攔了輛出租車。司機見這人身上帶血,把車直接開到派出所門口,為此還挨了頓“胖揍”。
經(jīng)測,肇事者血液酒精含量236ml/100ml,涉嫌醉駕。該新聞上了本地交通臺和幾家網(wǎng)站,那輛奔馳車牌照看不清楚,但顏色、款式和吳主任的一模一樣。
這事正趕上全市銀行疫情停業(yè)兩周,復(fù)工后吳主任上班,果然沒再開車。他并不掩飾傳聞中的主角就是自己,說家里已花了100萬擺平此事。
一晃幾個月多、過去,風(fēng)平浪靜,吳主任照舊白天上班,下班喝酒,和沒事人一樣。聯(lián)想到之前新城支行曾有兩名員工想盡千方百計都沒免除醉駕被開除的處分,大家私底下感嘆:吳老爺子的能量真大!
2020年年中時,馮行長接任新城支行一把手,辦公室主任超期服役的問題擺上他的桌面。果然他也按兵不動。9月份,省行收到一封舉報信,有人匿名舉報新城支行有的部室經(jīng)理超期不輪崗。這下馮行長不能置之不理了,想出個“假輪崗”的法子,把吳主任和個金部楊經(jīng)理調(diào)換一下,過半年期限再換回來。
吳主任搬到個金部,仍掌辦公室的財權(quán),個金部繁雜業(yè)務(wù)還是掛名辦公室主任的楊經(jīng)理來干。上級行業(yè)務(wù)會議吳主任不參加,新城支行的席位只好空著。
半年的時光一晃而過,吳主任王者歸來,任期刷新。歷經(jīng)幾任行長都對吳主任關(guān)照到極點,寧愿冒違規(guī)的風(fēng)險也不動他,這讓所有人都認為,吳少友這辦公室主任肯定是要“無限連”了。
2021年4月末,有人告訴我,吳主任走路玩手機摔斷3根肋骨,需要住院3個月。我覺得這事有點蹊蹺——正常人摔倒會本能以手撐地,手臂受傷居多,除非正好肋下撞到什么突出物才能受這樣的傷。更奇怪的是,堂堂辦公室主任住院,3位正副行長竟無人前去探望。
半個月后,吳主任突然被警察帶走——原來,他因一年前醉駕肇事被判處拘役3個月,才開始收監(jiān)。我醍醐灌頂,這是背后有高人指點吶——拘役3個月,說成摔斷肋骨住院3個月,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過去,免去單位這邊的處分。
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或者本來就是異想天開,終究沒能蒙混過關(guān)。
2021年5月,馮行長親自主持召開黨委會議,開除吳主任黨籍,免去主任職務(wù)。7月,新城支行召開職工代表大會,表決通過了“解除吳少友勞動合同提案”。
吳少友“雙開”的處理文件下達前,馮行長先給吳老爺子打了個電話。聽說吳老爺子聞言沉默好久,最后長嘆一聲說:“那就按組織程序辦吧……”
后記
吳少友辦公室主任當了8年,期間“串”出來的財務(wù)費用不可能盡數(shù)落進腰包。聽說這些年來他光是充值游戲就花了大幾十萬。每天的酒局多半也是他買單,再加上那輛撞廢的奔馳車,估計也剩不下啥。
當辦公室主任之初,他的小飯店仰仗銀行內(nèi)部聚餐興隆了小一年,后來大家都不去了,已經(jīng)關(guān)門大吉好久了。吳少友失業(yè)時,也才40歲過午,妻子無業(yè),還供個上中學(xué)的孩子。吳老爺子在銀行罩了兒子20多年,吳少友往后的日子,恐怕還得靠父母幫襯。
8月份,吳少友在夜市出了一個小吃攤。幾位同事專程去找,來回走了好幾趟竟沒找到。后來才聽說吳少友是雇人做,本人并不露面干活。
和在銀行當主任時一樣,他仍是甩手掌柜。
(本文人物均為化名)
編輯 | 唐糖 運營 | 梨梨 實習(xí) | 劉暢
張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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