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改變生活 · 科技引領未來
“抱憾終生”這個詞的背后,大多隱含著某個人的悲涼故事。人活著,錢沒了,讓人扼腕;出名了,人沒了,讓人嘆息。2019年11月,中國導演賈玉川拍攝的紀錄片《二毛》,因為真實反映了被普通人視為異類的“雙性人”這一特殊群體的生活,在阿姆斯特丹紀錄片
“抱憾終生”這個詞的背后,大多隱含著某個人的悲涼故事。
人活著,錢沒了,讓人扼腕;
出名了,人沒了,讓人嘆息。
2019年11月,中國導演賈玉川拍攝的紀錄片《二毛》,因為真實反映了被普通人視為異類的“雙性人”這一特殊群體的生活,在阿姆斯特丹紀錄片電影節上頗受關注。
片子來得不容易,斷斷續續跟拍了十七年,賈玉川本來想帶片中的主角李二毛一同去參加電影節,可找不到他。
回國后,輾轉得到消息,2019年夏天,李二毛已病死在老家的出租屋里。
李二毛為了摘除兩個隆胸假體,窮困潦倒的他選擇了縣城一家沒有任何資質的整形醫院,術后感染,他不幸殞命。
一個生在四川農村貧困家庭的男孩,走了一段不同尋常的彎路,最后掉進了死亡的深溝。
“雙性人”李二毛,到底經歷了怎樣的扭曲人生,最后失去了寶貴的生命,我們一起來看一看。
01
投胎這門技術活,李二毛掌握得很差。
1978年,他一閃念,成了四川渠縣一戶農家的兒子。
父親是個不務正業、喪盡天良的人販子,母親是個心智和肢體都不健全的殘疾人,從小在家里他沒感受過父母的愛,在外邊也處處受人白眼。
他八歲那年,父親因販賣人口,被崩了。
殘疾的母親立馬改嫁,李二毛成了沒人管的孤兒。
此后,自生自滅的李二毛跟著表哥,靠撿破爛混口吃的。
就這樣,饑一頓飽一頓,混到了十八九歲,村里在外打工的拉他一起到了深圳。
李二毛到深圳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流水線上的工人,雖然枯燥單調,起碼是一份正經營生。
可深圳畢竟是一個燈紅酒綠的前沿城市,夜幕下總有一些讓人新奇的東西。
龍崗區城中村夜店的舞臺上,扭捏作態的是一些“劍走偏門”男扮女裝的跨性別群體。
臺上妖嬈的舞者,是描眉畫眼、坦胸(假胸)露背的男人。
臺下騷動起哄的,是一群寂寞無聊孤獨的男人。
這樣的情景,讓沒見過世面的李二毛大開眼界,原來男人還可以這樣。
李二毛低頭看看自己,好像也有站在臺上的資本。
他沒有男人的虎背熊腰、威武陽剛,而是細腰窄臀,柳眉杏眼,有幾分女人的妖媚婀娜。
目光犀利的夜場經紀人青青,一下子就發現了李二毛的潛質。
他讓人給李二毛一化妝一打扮,一個妖艷女郎站在了他的眼前。
搖擺在彩燈閃爍、喊聲震耳欲聾的舞臺上,李二毛感覺自己成了人群中的焦點,那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他辭去原來那份枯燥無味、看不到前途的流水線工作,專職男扮女裝的反串表演。
他給自己取了個藝名——“美蓮娜”。
在一場變裝比賽中,“美蓮娜”得了第二名。
得第一的,是一個叫“瑪麗”的男子,因為唱演俱佳,李二毛拜他為師。
導演賈玉川恰好在朋友的邀請下,觀看了這場“特別”的演出。
賈玉川的職業敏感,使他開始關注這個特殊群體,紀錄拍攝他們的生活。
瑪麗在時,李二毛只是個配角。
后來,瑪麗為了“愛情”,離開深圳去海南徹底做了變性手術。
他把那些稀奇古怪的演出服裝,全部給了徒弟李二毛。
第一名走了,李二毛就成了第一,他帶著幾個朋友,組成了一支演出隊伍。
每當夜幕降臨,李二毛們描眉畫眼,身著鑲滿亮片的胸衣和超短裙,在幾十家酒吧間妖嬈穿梭。
觀眾也是男人,面對臺上不男不女的另類表演,起哄聲、挑逗聲……
盡管臺下喊“人妖”、喊“變態”的聲音不絕于耳,但李二毛覺得他們沒有惡意。
他一晚能演三四場,每場除了勞務費,客人給的小費就好幾百,一天的收入超過了好多人一個月的工資。
最初,在這樣的氛圍中,李二毛找到了被追捧的人生快意。
02
就這樣混了4、5年,他還交了幾個小男朋友。
李二毛掙得多,花錢的地方也多。
為了保持女性的妖嬈,他需要不斷吃激素、打針維持,還要買一些華麗的衣服。
給小男朋友花錢,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盡管他是真心付出,可那些男人全是因為他的錢才來依附。
最風光時,車接車送,他們馬不停蹄地轉場,收入成倍地翻番。
名聲響了,錢掙得多了,就會有人羨慕嫉妒恨。
有一天,有人告訴李二毛,人家說他賺了幾十萬,給艷舞隊的兄弟們分得太少,有人正找人準備讓他出點血,要訛他一筆錢。
李二毛膽小,聽到風聲,他就卷包裹跑路了。
他和所有人斷了聯系,包括一直跟拍他的導演賈玉川。
李二毛去了海南,找到了他的師傅瑪麗,告訴他自己也要變成一個真正的女人。
2005年的一天,賈玉川收到了李二毛的一條短信,約他見面。
再次站在賈玉川面前的李二毛,已經是一個濃妝艷抹、胸部豐滿的妖艷女子。
男人的標志——喉結,沒了。
他還隆了胸。
身旁站著一個高且壯的小伙子,李二毛親昵地稱呼他小江,說是他的男朋友。
據說,整形之后,李二毛在海南、佛山的夜場中,贏得了一撥人的捧場,賺了一筆錢,并結識了心愛的男友小江。
賈玉川的跟拍繼續。
回到深圳后,見過世面的李二毛不再需要團隊,他一個人就能演全場。
對演出的把握、氣氛的調節他都得心應手,唱得柔情、跳的狂野,撩撥得臺下那些男人們躍躍欲試。
雖然外型成了“女人”,但李二毛還有一個心愿,想通過變性手術,變成真正的“女人”。
因為,他知道小江還是喜歡女人。
他嫌演出攢錢速度慢,便想著找有錢人拉贊助,可接觸久了李二毛發現,這些有錢的老板根本不是真心幫他,只是想占他的便宜。
他不甘心,又找經紀公司,想走拍電影、或者出唱片這條路,希望成為明星,賺大錢。
可是很不幸,他遇到了騙子,對方答應給他出唱片,結果騙走了他所有的錢。
打擊太大,李二毛一蹶不振,他也沒心思去反串演出了。
最后的掙扎,他又寄希望于賭博,希望把失去的錢贏回來。
可逢賭必輸,這時,原本因為他有錢,才做他男朋友的“軟飯男”小江,離開了他。
向往的“愛情”沒了,掙錢的渠道沒了,失魂落魄的李二毛,痛苦中又給導演賈玉川打電話訴苦。
賈玉川只能鼓勵他振作,可重重打擊下的李二毛至此頹廢,不是在出租屋里昏睡,就是在外面喝得爛醉如泥。
生活黯淡無光,沒有了希望。
03
2007年,又一個男人走進了李二毛的生活,他是個未滿18歲的男孩子,叫小龍。
小龍的身世頗為復雜。
他父母雙亡,曾跟著吸D的哥哥混日子。哥哥被抓后,小龍靠詐騙為生。
小龍就在李二毛演出的夜場附近行騙,一次他碰上了醉酒的李二毛。
他搜遍了李二毛的全身,也沒搜到多少錢。
他就守在李二毛身邊等他醒來,就這樣,李二毛醒來后,把未成年的小龍領回了家。
靠李二毛演出賺的錢,兩個人湊合在一起生活。
2011年,繼父來電話說,家里的宅基地再無人看守,就被別人占了。
反正在深圳生活的也不如意,他就和小龍回了四川老家。
宅基地上的房子已經塌了,他倆搭建了一個簡易塑料帳篷,然后種菜養雞,勉強度日。
李二毛養了幾十只雞,他幻想靠養雞賣錢,攢夠做變性手術的錢。
可沒過幾天安生日子,宅基地被村里的強勢者霸占,村里人也看不慣他不男不女的樣子,李二毛無奈,再次和小龍回到了深圳。
和小龍在一起前前后后有10年的時間,李二毛曾幻想和小龍結婚,他還花錢買了一件婚紗。
可回到深圳后,因為沒錢,李二毛和小龍常常吵架,有時想麻醉自己,還和小龍一起吸D。
一次,吸D后癲狂的李二毛,穿著婚紗,割腕自殺。
小龍害怕,報了警。
警察來了,也驚動了房東,房東早就對他們不滿,這次堅決趕李二毛搬離她的房子。
李二毛痛哭流涕、跪地哀求也沒用。
被趕出來的李二毛,在街頭大聲叫賣他的生活用品,可只有圍觀者,沒人買他們這類人的東西。賈玉川把他的東西拉上車,給他找了個暫時的住處。
由于好多夜場被取締,李二毛想重操舊業也沒有了市場,他一周都很難接到一場演出。
生活的拮據,使男友小龍和他的矛盾越來越深。
一天吵架后,小龍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04
經歷了和兩個男人的相處,李二毛明白了,即使真的變成女人,也難逃脫被拋棄的命運。
多年來人們的鄙夷、歧視,使他對自己這種不男不女的身份厭惡到了極致。
他要重新做回男人!
他把原來的長發理成短發,用布把隆過的胸緊緊纏住,努力變回男人的樣子。
2017年,沒有文化的李二毛,又回到了起點,成了流水線上的一名工人。
可他再也沒有了原來作為男人時的平靜生活。
廠里的宿舍是大通鋪,他常常穿著衣服睡覺,換衣服也只能找個沒人的地方。
可最后,他的假胸還是被人發現了,工人們無法接受這種另類,暴揍了他一頓。
走投無路時,李二毛又想到了賈玉川,他打電話懇求賈玉川想辦法幫他把假胸摘除。
賈玉川通過關系,幫李二毛聯系到一家診所,并勸說院長減免了他的手術費用。
可醫生為他做全身檢查后發現,他有艾滋病,不能手術。
對于這樣的結果,賈玉川也無力扭轉,他只能看著李二毛在那兒無助地哭泣。
此后的一天,賈玉川接到李二毛的電話,他的聲音很平靜。
他說:“賈哥,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幫助,我今天打扮得很漂亮,最后做一次女人,完成最后一次演出。”
電話掛斷了,賈玉川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再打過去,無人接聽。
這是賈玉川和李二毛的最后一次對話。
兩年后,賈玉川跟蹤拍攝了17年的《二毛》參加了國際電影節,賈玉川想帶著一心想出名的李二毛登上國際舞臺,走紅毯。
可他沒有了李二毛的任何消息。
賈玉川不知道,此時李二毛已經離開了人世。
他的一對假胸已被摘除,一家沒有任何資質醫院的無良醫生,使李二毛術后感染,死在了縣城的出租屋里。
賈玉川拍攝的《二毛》,反映的是人群中的異類——“雙性人”,他們中的許多人因為特殊原因,走上了一條非男非女的尷尬心酸路,想回頭時,已無路可走。
他們是時代發展中的特殊人群,他們不會得到真正的愛,他們的人生有許多身不由己,最后,大多以慘淡收場。
何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