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Jay

校對：LIT.CAVE 編輯部

配圖：Online

《山花對海樹》

出品方：新民說

出版社：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1年02月

作者：韓今諒

本書簡介

本書收錄了韓今諒的六則短篇小說。六段生活，六個視角，多少毅然曾是枉然，多少愕然終得釋然，不同的愛恨羈絆，相似的孤獨堅忍。愿讀者閱盡其中諸般況味，也更珍重自己的喜怒哀愁。

很多人對一本書失望，首先是從封面開始的，其次是書名。

有趣的書名往往容易讓讀者有好感，譬如《烏克蘭拖拉機簡史》、《禪與摩托車維修藝術》、《柏拉圖和鴨嘴獸一起去酒吧》，即便我們不一定會讀這些書，但至少，書名給我們留下印象：呀，看起來挺有意思的一本書。

所以，如果我一上來，跟讀者講什么云對雨啊山花對海樹，對于不明所以的讀者，實在太勸退了。

很遺憾，今天介紹一本「讀之前不知道這么好哭又好品」的書，叫做《山花對海樹》。

幸虧前陣子電影《送你一朵小紅花》上映，還是易烊千璽主演，要不然，我很難跟讀者談這本書。

《送你一朵小紅花》講述的是一個抗癌故事，所謂一朵小紅花，就是獎勵易烊千璽做了一件好事，他讓那個不幸的抗癌病人覺得「那些不幸從此形同虛設」。

電影所講是兩個小孩之間的羈絆，當我在預告片上看到，小女孩給易烊千璽的手畫小紅花時，我知道這部電影不用看了。我堅信，原作《小紅花》比電影好看。

小說中的女主人公方遠兒，比韋一航約莫大十幾歲，患不治之癥已是晚期。小說沒有電影那么溫情，大概也不勵志。韓今諒以冰冷的敘事講述偉一航的抗癌生活，這種風格之下，似乎一切都是灰色的，小說十分壓抑。

這股壓抑氣氛，在小說結局方遠兒骨灰盒出來時，達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正是如此，它讓書中方遠兒那句輕描淡寫的「獎勵你的，你今天積極主動了……」就像紅花一樣鮮艷開來。

小說寫得很不錯。只是如果單單讀出一種勵志的心境，那么，是浪費了這篇小說。

《小紅花》只是這本書的入門，《山花對海樹》收錄韓今諒六篇小說，每一篇都可以說很是精彩。

其中一篇《蘭花草》，講了北漂老實人的故事，北漂的退役軍哥，從躬身哈腰的司機蛻變為一個懂得用藝術審美偽裝自己的「藝術家」，終于和一個「搞藝術」的女孩談戀愛。

正當他們愛得一塌糊涂的時候，女孩告訴他，她知道他們沒法長久，這次回家過年，她不斷相親，打算找個老實人嫁了。男人愣住，心想，老實人，這不是說以前的自己嗎？

在故事的高潮部分，作者分別寫兩人回家過年時相親。簡單一段話，看似沒有雕琢，節奏十分緊湊。原本可以大肆渲染的地方，作者沒有多余著墨。

大概是這樣的緣故，讀每一篇故事，讀者很難在推進中宣泄內心的共鳴，唯有在讀完之后，不得不讓那股復雜的感受在記憶里消融。這也是我們籠統稱之為「后勁十足」的小說。

韓今諒寫劇本的功力，這里也有所體現。

在《倒春寒》里，侯承義知道老婆和一個叫仇曉的男人出軌，有次他回到家門口，摸一摸仇曉的摩托車，車上有余溫。他比劃一下，想要坐上去，又生怕鬧出動靜，于是就再去外面多轉會兒。

這里不僅省略了仇曉匆忙來去的情節，還表現出侯承義的內心。我們很難說清——人物究竟是害怕打破情面、軟弱無能還是在醞釀爆發？他這樣的行為，竟比沖進屋里要顯得像個「真實」的人。

韓今諒很擅長用動作推進，加上簡潔凝練的敘事風格，六篇故事，每篇都是精品。

在人物的設定方面，通常，年輕的作家寫著寫著都不免回到自己身上。譬如我們知道，菲茨杰拉德筆下的人物就是文藝青年，而有些作者也本能地把小說里的主人公設定為作家，這樣方便寫作，作者不必去構思一個完全陌生的形象。

甚至乎，有些電影就是這么拍的。把關于拍電影的故事拍成一部電影，這是編劇想象力貧乏的呈現。誠然，我們很難從這一點判斷作品的品質，只不過，我會認為這樣的作品不夠意思，作者沒有好好講故事。

就這一點而言，韓今諒在《山花對海樹》中講了六個純粹的故事，每個故事都似乎與作者無關，它們是獨立的生命。作者和故事有了距離，這是難得的。我們很難指認，作者通過故事表達什么情感，如果要總結出中心思想的話，其實是對它作一種淺薄的解讀。

比如《長生林》里，蕭勇探望他小時候住處的鄰居老鋸末，蕭勇是這么說的：

「那箱奶是我媽讓拿的，保質期到下個月，我說不該拿快到期的送人，我媽說給你大爺大娘自己喝，不算送人。」

這句話要是成為銀幕的臺詞，也許引得觀眾一笑，一旦寫下來，就十分值得玩味了。

老鋸末笨嗎？這話給誰聽了都不笨。

蕭勇羞辱老鋸末嗎？也不是。小說的最后，他可是走到林子里，請別的鬼魂「給捎個話吧，他六十來歲，不到七十，新來的，能照顧的照顧一下子。」這樣深的情感關系，讓那箱快過保質期的牛奶突然有了值得解讀的地方。

這里的喻意十分復雜，令人驚奇的是，這個蕭勇很真實。作者寫完了老鋸末的悲涼人生，同時把別的人物立起來，這可以說十分講究。

如果要說這里有什么弊病的話，大概就是作者把極為深厚的情感都埋進故事里，使得這些短篇有了極大的爆發力，倘若拉長了，不好看；搬上銀幕呢，也許會變得不耐看。它只有是短篇小說才夠意思。

不過小說也會有殘缺之處。第六篇《推冰人》的人物就有些多余，而劇情也稍微狗血。

在閱讀的過程中，我好不容易理清人物關系，作者突然讓人物開口講往事——艾薩克因為一夜情生下了兒子，后來發現兒子血型和自己完全不同，十幾年后才知道那確實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而誤會解開之時，家庭已破碎。

作者最后落筆是艾薩克人生最幸福的一幕，從閱讀體驗而言，可謂不勝唏噓，但讀者一回過神來就會發現，即便故事講得很好，狗血還是狗血。而且，分成兩個故事——主人公的劇情線和艾薩克的劇情線——讀起來比較順，也許在主題上作者別有用心。

不過，故事情節上的狗血，在某些讀者來看不足以判斷小說的好壞，重要的是人物。那么我認為，這部小說的人物，還是站得住的。

最后回過頭談談「山花對海樹」。書名對于作者而言，誠然是有寓意的，我們也沒有必要去評價。之所以說，書名幾乎毀了這本書，不是指責，更是抱有一種迫不及待的心態，對讀者說——

先別管什么「山花對海樹」的對仗和韻調，去讀里面的故事吧，不會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