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滸傳》里人物多,好人卻是沒幾個;《水滸傳》里每個人都有故事,精彩的也就那么幾個。最為人耳熟能詳的,武松算一個,林沖算一個。
我喜歡把武松和林沖放在一起對比,完成是出于莫名的趣味,似是在看一部武俠小說,一個快意恩仇的大俠和一個畏畏縮縮的慫貨,都能吸引讀者的目光。
《水滸傳》里,林沖有著偌大的名頭,八十萬禁軍教頭,雖是沒有品級或者品級低微的武者,也可從側面反應出林沖是個有真本事的人。書中,無論是林沖和魯智深的相識,還是風雪山神廟“怒放的生命”,亦或是他上梁山后南征北戰的戰績,無非是在用一個又一個事實來佐證林沖的“本事”。
可惜,不管林沖有著怎樣彪悍的戰斗力,都不能掩飾他骨子里的懦弱。許是宋朝重文輕武的風氣帶壞了林沖,讓這個本可以靠著強大武力傲視群雄的好漢,在言行中卻如腐儒一般唯唯諾諾,想事情做事情總喜歡轉八百個彎,或者擺出一副智者深思的面孔,讓人著實喜愛他不得。
林沖的唯諾,在其出場時便表現了出來。初亮相時,吾等讀者以為林沖是個豪爽青年,可沒讀幾句,他媳婦就被高衙內調戲了一番。此等仇恨,是個男人都不能忍,何況是在小說里乎?林沖大哥沖冠一怒,忽地忍住,直把等著看他痛打高衙內的讀者閃了個趔趄,what?這不符合“好漢”的邏輯???

林沖忍了,自己也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于是把怒氣發泄到了同階層的陸謙、虞侯身上,又是斷交又是絕交的,端得是義正辭嚴。直到他被充軍發配,一路上也是不爽利。
野豬林受了大苦遭了大罪,被好兄弟魯智深搭救后依然前往發配之地,沒想著就此開溜。路過柴進莊子,和洪教頭比個武也是磨磨唧唧,話說你一個罪犯,哪怕是為了柴大官人圖個樂,打也就打了,還顧慮什么面子武德。直到滄州草料場,被陸謙小弟一通大火把林沖所有的念想燒了個干凈,他才上了梁山。
林沖上梁山也是個受氣包,那么好的本領給王倫當小弟,要不是晁蓋等人來到,怕是他這個小弟早晚會被王倫陰死。其后林沖隨著梁山征戰的事跡,偶有亮點,卻不再出眾了,他心甘情愿當了梁山門下走狗,即便是有自己的想法也從不表露出來。要不說人不能總憋著氣,林沖大哥最后得了風癱,由殘廢的武松照料,悄無聲息地離世。
林沖人生的最后半年是由武松照顧的,也是作者刻意的安排。武松是什么人?是一個和林沖恰恰相反的人。這哥們,有仇必報,有怨必出。

武松先前酒后失手將人打死,直接一跑了之。柴進莊子上待了不如意的一年,歸家時打了個老虎當上了都頭。武松打虎是家喻戶曉的故事,從中我們也可窺視武松的一二性格:松哥心腸狠,狠到喝幾碗酒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松哥出手辣,辣到連老虎這種大牲口都要斗一斗;松哥粗中有細,小小運作便當了個都頭,可見不是無腦的莽漢。
隨后武松一路打殺,干掉了潘金蓮西門慶,再血濺鴛鴦樓,把相干的不相干的人打殺了個干干凈凈,要說西門慶蔣門神張團練等人也是死得不冤,一個連牲口都不放過的人,你們招惹他干嘛?不是急著投胎嗎?
我認為《水滸傳》中最好看的便是武松的故事,他深切地體現著梁山“好漢”的本質:好人算不上,壞人算不得,只是人性善惡轉換的結果。武松的故事讀來痛快,尤其是有著先行出場的林沖的對比,更讓人的憋屈郁悶之氣一掃而光。
回到生活中來,我們每個人都想像武松那般,活得別那么憋屈,低谷時候來個高光時刻,翻身把歌唱,遇到欺負自己、羞辱自己、小看自己的人時,再來個雷霆手段,讓他們跪在地上唱征服。

年輕時的意氣風發,總逃不過歲月的磨礪摧殘。忽悠一天,我們發現:自己既沒有武松那樣的本事,也沒有武松那般的灑脫,想學一學武松的小機靈勁,一不小心學成了林沖。于是乎,我們漸漸地消磨了脾氣,對很多事情患得患失,前顧后慮,今天怕得罪了這個,明天怕惹惱了那個,沒時間增長本領,花時間考慮人情世故。又到了一定階段,忽然間看開了所有,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只活在了自己的世界,然后為了錢財南征北戰,從不想初心,也不想未來,看上去似是林沖一樣提槍躍馬瀟瀟灑灑,終也逃脫不了落寂。
其實,武松和林沖是同樣的人生模式,古往今來所有人皆如此,閃耀、黯淡、平淡、消亡。不同的是,武松喜歡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林沖總是被逼無奈才會走出前進的一步。孰優孰劣無法參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沒有對錯。
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當我們捧起《水滸傳》,再讀到武松和林沖的故事的時候,不禁產生了虛幻感。武松的快意恩仇和林沖的忍辱負重,不就是一個人內心中的兩個自我嗎?或許,《水滸傳》梁山好漢的叛逆和被招安,正是我們向生活妥協、又不屈服于生活壓力的過程。
原來,武松和林沖實則是一個人,他們之所以讓我們難以忘卻,不正是因為我們都經歷過武松的快意和林沖的隱忍,在生活中不斷的自我安慰、自我拯救嗎?武松也好,林沖也罷,好也好,壞也罷,先做個人吧。
作品均為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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