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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無意間讀到楊炯的《從軍行》,我的腦海浮現的并非這首詩的意境,而是我的一個學生。
我一直認為,中國的學生跟美國的學生最大的差距在于獨立能力,這主要是受家長的教育觀念所影響。相對于絕大多數美國的家長,中國的家長普遍比較溺愛自己的孩子,這也導致中國的學生相比美國學生要晚熟很多。很多中國學生,直到他們大學畢業,都對自己的人生規劃處于茫然的狀態,他們沒有理想,沒有方向。當然也有例外的,而我接下來想聊的這名學生就是個例外。
第一次上課,這孩子從形象上給我的感覺就是——比較講究、愛較真。他戴著口罩,穿著一件白色風衣,藍色牛仔褲,從頭到腳,很清爽,盡管身子看起來很瘦小。慢慢接觸,也驗證了我的判斷是正確的,這孩子有一個極其危險的問題——寫字太慢——這個大問題啊,這放到中考可是會吃大虧的。而這個大問題,正是由他講究、愛較真的性格造成的。他每一個字都是一筆一劃的寫,看得我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萬別小看了這瘦小的身軀,體內可是蘊藏著不同于常人的鴻鵠之志。
那天我給他講作文,講到“理想”這個主題時,我隨意的問了他一句:“你有理想嗎?”小家伙不假思索,直接就回答我:“有。”別說,當時還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我的經驗中,咱中國的學生,要說在初中就找到自己的人生理想的,實數鳳毛麟角。而他接下來的回答更是讓我驚訝!“那你跟我說說你的理想是什么。”小家伙一開始有點不好意思說出來,在我的鼓勵下才免為其難的開口:“當國家主席!”我聽了先是一愣——照理說,這般大的孩子心中能有個理想就不錯了,還竟然有如此遠大的理想......想到這里,我的心里猛地一緊。定睛看了看他的眼神,異常的堅定。經常聽人家說聊到自己的理想時,眼里會發光。我想指的就是我此時從他眼里看到的光。我問他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理想,他給的理由是覺得這是社會還有很多地方可以改善,可以變得更好。后面我對他說的話,我現在回想起來,我自認為大概是被他的話震撼到了以至于變得語無倫次。我說做國家領導人(我還不敢直接說“國家主席”)應該不是他所真正想追求的目標,他的目標應該是想讓這個社會變得更好,或是讓一部分人變得更好,是想通過創造社會價值,去實現自己的人生意義。創造社會價值的途徑有很多,國家領導人并非創造社會價值的唯一路徑。
當時我以為我對他說的這番話是正確的引導,后來我經過仔細思考,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難得遇到一位學生能有如此大的志向,我卻把他的志向當成是一種錯覺。這真是可笑至極啊!我的懦弱在這一次對話中原形畢露。也許畢業這十年以來,我經歷了太多的不如意,這些經歷并沒有讓我愈發堅強、勇敢,反而使我不斷的退縮,甚至開始變得不敢有夢想,哪怕有,也只能是那些稍微踮起腳尖就能夠得著的夢想而今在面對“成為國家主席”這樣遠大的夢想時,我竟它當成是孩子的錯覺,真是“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我,還要繼續做那只燕雀嗎?
何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