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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間》原著中,秉坤家有一對祖傳的玉鐲,這是秉坤的奶奶傳給秉坤媽的,說是祖上傳下來的,值些錢。秉義小的時候周志剛曾請識貨的人過過眼,識貨的人一見就斷定這是個好物件,可以幫忙尋找買家,自己從中掙點提成,被周志剛一口拒絕了。家里雖然難但難不至
《人世間》原著中,秉坤家有一對祖傳的玉鐲,這是秉坤的奶奶傳給秉坤媽的,說是祖上傳下來的,值些錢。
秉義小的時候周志剛曾請識貨的人過過眼,識貨的人一見就斷定這是個好物件,可以幫忙尋找買家,自己從中掙點提成,被周志剛一口拒絕了。
家里雖然難但難不至此,畢竟是祖上留下來的好東西,留著傳給兒孫,也算是個念想。
此后的周家日子不管多艱難,都沒動過賣這對玉鐲的念頭,秉坤媽把它珍藏在一個紅漆小木盒內,有時打開來看看,過日子的底氣便更足了。
周志剛是西南“大三線”的建設工人,常年不在家。
趕上知青下鄉潮,長子周秉義去了兵團,女兒周蓉為愛奔赴了貴州山區,只有“老疙瘩”秉坤留在了母親身邊。
長子周秉義和女兒周蓉隱約知道家里有那樣一對寶貝玉鐲,但都沒見過。
倒是秉坤,在得知水自流和駱士賓被判刑后,心里著實擔心鄭娟一家的生計,于是打上了母親這對鐲子的主意。
這天,秉坤早早回了家,提出要陪母親喝點酒,逗引母親談談講講過去的事。
母親被秉坤哄得高興,趁著酒興,秉坤便求母親拿出寶貝讓他開開眼,見識見識。母親這才捧出了珍藏的小匣子。
沒幾天,這個小匣子便出現在了寄賣店的柜臺上。
驗物的老師傅一邊用放大鏡驗看這一對玉鐲,一邊贊不絕口 :“好東西,好東西,玉是上等好玉,做工也屬一流,多年沒見過這么好的東西了!”
秉昆問能當多少錢?
老師傅說:“一對一千二百元店里可收下。”
其實秉坤是知道這對鐲子升值空間大的,因為等他辦齊手續第二次去寄賣店時,他聽到那老師傅正在辦公室與什么人通電話:
“您只管相信我的眼力好了,十年二十年后,這樣一對玉鐲絕不會再是現在這個價,翻十倍二十倍那是肯定的,太值得收藏了!”
可是秉坤當時沒有絲毫的猶豫,第一因為是他想幫鄭娟,實在是無法可想了;第二是鐲子再值錢,可和鄭娟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一比,那鐲子簡直不值一提。
就這樣,用鐲子換得的錢在秉坤這兒派上了大用場,支撐他養活了鄭娟一家大小三年,直至兩人做成了夫妻。
隨著秉坤母親變成植物人,即使被鄭娟按摩的蘇醒過來,也糊涂著忘了好多事,這玉鐲在周家從此銷聲匿跡,再無人提起。
這對玉鐲再次現身已是三十年以后了,秉坤和鄭娟也年過半百,父母早已做古,小兒子周聰也已成人。
在這三十年里,秉坤數次經歷了人生的大劫難:大兒子楠楠見義勇為喪身海外,自己無意致駱士賓死亡坐了十多年的牢。
這也才回來沒多長時間,用拉苦力的錢趕著在春節前給媳婦鄭娟買了臺彩電看。
這年春節,姊妹們也照例團聚在了光字片的秉坤家,電視上正播放著一個收藏鑒寶節目--《新春亮寶》。
里面演到有個青年,展示了一對玉鐲,說他爺爺當年在寄賣店工作過,三十年前收下了這對玉鐲,當鐲子的人沒在規定時間內贖回,他爺爺識貨,斷定那絕對是好東西,就自己買下了。
專家問買時花了多少錢?
青年說當時花了一千二百元,這在當時也是筆巨款了,爺爺為此還向別人借了錢。
專家恭喜那青年,說他爺爺有眼光,太值了,說那鐲子是上品美玉雕琢而成,若在咱們北方出手,價格會低一兩萬。如果到南方出手,七萬八萬也會有人買的。
在電視前觀看的蔡曉光都不禁瞠目結舌,他自言自語:“八九萬夠買一輛‘夏利’ 車了。”
對看客中觸動最大的無疑便是秉坤了,因為只有他知道,這對鐲子正是當年被自己賤賣掉的那對。
母親走后,周家人甚至都忘了那對玉鐲的存在,再沒人提起。
看到電視里這一幕,
周蓉若有所思地問:“秉昆,我記得當年常聽咱媽說,咱家也有一對 鐲子,哪兒去了? ”
秉昆說:“讓咱媽有一次掉在地上摔碎了。”
周蓉說:“可惜了。”
秉昆說:“摔碎了我請人鑒定過,根本不值錢。”
周蓉就不再追問什么了,她一點兒都沒懷疑秉昆。
秉坤的內心卻像掀起了滔天巨浪,往事像過電影似的,歷歷在目,種種滋味齊泛心頭。
酸
當年,倘若父母沒有為家中留下這么一對玉鐲,當水自流和駱士賓被判刑后,自己就會對鄭娟家的慘狀無能為力。
既然幫不上忙,不管他對鄭娟如何戀戀不舍,他也不會涎著臉再登鄭娟家的門了。
如果是那樣,他這一輩子就會背上很大一筆良心債,
對鄭母的:
這善良的老婦人對自己是寄予了厚望的,她信任他,覺得自己是好人,可以給女兒踏實的依靠和穩妥的幸福,可如果沒錢,自己就會辜負這老婦人的殷殷期望。
對光明的:
這個瞎眼的少年眼盲心卻不盲,從他親熱地叫自己“秉坤哥”開始,他就一直覺得秉坤哥是有擔當、值得托付的。
他把秉坤當成了他生命中的一束光,自己如果從此再不登門,就等于是將他唯一的光生生掐滅,讓他繼續在黑暗和絕望中摸索。
對鄭娟的:
他愛鄭娟,打一見面動心的那刻起,他就覺得自己將來的媳婦就應該是鄭娟這樣子的。
可是他又是這樣一種順從聽話的性格,斷斷不會為了娶一身有那么多拖累的寡婦棄父母的臉面于不顧,與父母決裂。
所以沒有了送錢這個理由,他便不會再頂著壓力和流言蜚語繼續和鄭娟來往,日子久了,自然也就斷了。
對楠楠的:
他和楠楠就會沒有二十來年的父子緣分,鄭娟如果沒有他的幫助,楠楠那么小,或許會早早夭折,也或許會跟著母親,在貧困的生活中吃盡苦頭。
自己呢,當然以后還會娶妻生子,可是對這一家人的惦念會永遠糾纏他,讓他想起便辛酸地想掉眼淚。
苦
自己當年偷著賣了母親的寶貝鐲子一直惴惴不安,就擔心母親發覺后傷心。
誰料命運捉弄,母親竟然被姐姐和姐夫的事所驚,腦溢血突發成了植物人。
當時的秉坤都懵了,父親常年在外工作,哥哥在兵團,姐姐和姐夫則吉兇未卜,卻派人送回來年幼的小外甥女。
自己剛從醬油廠的工人借調成了報社編輯,做著喜歡的工作,正準備大干一場,家里卻狀況百出,那段日子現在想來都心有余悸。
幸好鄭娟這時候出現在周家,簡直就是周家的貴人。
鄭娟是來報恩的,她已經知道水自流和駱士賓被判刑后,一直是秉坤在拿自己的錢供養她們家。
盡管鄭娟也擔心過秉坤錢來路不正,可因為孩子當時還太小,她不能出去賺錢,所以只能裝不知情赧然接受。
可是這份情鄭娟一直記在心里。當知道是秉坤賣了傳家寶貝后得來的錢,鄭娟既覺心里那塊擔心的大石頭落了地,又大為感動。
現在秉坤家有難處,鄭娟決心為報秉坤的恩情替他打造一個穩固的大后方。
那兩年,鄭娟無怨無悔地替秉坤照顧著一個植物人母親,一個幼小的外甥女,外加鄭娟自己還有瞎眼的弟弟和年幼的兒子。
就這,鄭娟仍能做到讓破舊的周家永遠窗明幾凈,秉坤回家總有溫熱可口的飯菜。
雪上加霜的是,秉坤被姐夫的詩所牽連,也被關了一段時間。
鄭娟就一個人默默替秉坤撐起了這個家,除了繁重的家務照做,她還得為秉坤擔驚受怕;替秉坤為分散各處的周家人寫信報平安安撫人心;還得將錢一分掰成兩半用,計算著維持家用。
關鍵是鄭娟都不肯先花秉坤留給她的家用和周父寄回來的錢,而是先花著鄭母留給自己姐弟倆的伴身錢。
更為難能可貴的是:就這樣繁重的工作量,鄭娟還在天天堅持給母親按摩,最后竟然讓母親成功蘇醒過來。
那樣的日子苦是真苦,可是,如果不是那么苦、那么難,他家人決計看不到鄭娟的好。
也正因為有鄭娟這樣的大恩墊底,周父回來才痛快地接受了鄭娟這樣條件的女人做兒媳婦,秉坤也才得償所愿和鄭娟領了結婚證,做了恩愛夫妻。
甜
讓秉坤欣慰的是,命運其實還是很眷顧自己的,正好祖上傳下來這么一對寶貝鐲子,哥姐又是那樣的有出息,從未覬覦過家里的寶貝。
當年姐姐學習好,一心想著考大學以后當大教授,父親興奮地表態:“支持!砸鍋賣鐵爸也支持!”
母親卻說:“也不至于到砸鍋賣鐵那地步。女兒,爸媽保證,只要你 考上了,爸媽就肯定供得起。咱家不是有家傳的值錢東西嘛!”
姐姐立刻明白了媽指的是什么,撲哧笑了,旋即莊重地說:“爸,媽,我不但有信心考上大學,而且有信心靠勤工儉學讀完大學,那東西當傳家寶留給你們小兒子吧。”
哥哥更是弟妹學習的榜樣,事事爭先,什么都靠自己,更不會惦記這對鐲子。
家里只有父親知道自己把鐲子給賣了,也提過一嘴說讓趕緊贖回來,可終不了了之。
母親蘇醒后,時而清醒時而糊涂,她倒是一直記得有這對鐲子。
有次秉坤不在家,母親又開始翻箱倒柜地找鐲子,鄭娟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嚇得手足無措。
幸好秉坤及時趕回來哄住了母親,可也得知:母親找鐲子竟也是想把它給鄭娟,好報答她對周家和自己的大恩。
所以這對玉鐲冥冥中呆在周家好似都為這一個目的,那就是助秉坤娶到鄭娟這么好的媳婦。
自己雖然先斬后奏地做了,可父母的態度說明他們是贊成這么做的。
三十年的風風雨雨,相濡以沫下來,他越來越覺得鄭娟的好。
有一類女人似乎是上帝差遣到民間的天使,只要她們與哪一戶人家 發生了親密關系,那戶人家便蓬蓽生輝,大人孩子的心情也會好起來。她 們不一定是開心果,但起碼是一炷不容易滅的提神香。
對于周秉昆,鄭娟便是那樣的女子。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看著坐在前面的妻子的背影,仍能感覺到自己綿綿的愛意。他聽著她哧哧的笑聲,覺得仍是世上最能使自己喜樂的聲音,比什么音樂都好聽。
所以,不管那對鐲子現在如何增值,價值千金或者萬金,秉坤只有感恩,卻絕不后悔。
如果沒有那對鐲子,他和鄭娟就沒有半生的相互扶持、相依相伴,可如果沒有鄭娟,他手里即使現在還死死攥著那鐲子,又有什么意趣呢?
一念及此,他就對鄭娟媽媽,對自己的父母,還有對那對玉鐲,心生出無限的感恩來。
“萬兩黃金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世間能安撫人心的,永遠不是有價的寶貝,而是無價的真情。
陳熙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