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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智本社】(ID:zhibenshe0-1)文/清和社長編輯/易小颯自從算法推送機制興起,我們開始關注一個詞:「信息繭房」。內容平臺根據你的瀏覽過往,給你推送相關的內容;電商平臺根據你的購物行為,不斷地“猜你喜歡”……剛開始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智本社】(ID:zhibenshe0-1)
文/清和社長
編輯/易小颯
自從算法推送機制興起,我們開始關注一個詞:「信息繭房」。
內容平臺根據你的瀏覽過往,給你推送相關的內容;電商平臺根據你的購物行為,不斷地“猜你喜歡”……
剛開始可能會覺得平臺很懂你,時間長了以后會發現,自己的認知越來越固化。甚至很多人意識不到,更可怕。
大多數人對「信息繭房」的認知,可能僅限于此。但事實上,「信息繭房」的危害遠不止于此。
為什么我建議你一定要警惕并且逃離「信息繭房」?看完這篇文章,相信你會對此有更深層的認知,推薦認真閱讀。
“就在此時此刻,東西方意識形態的對立,使全世界陷入了恐慌之中,地球上每一個角落的人們都背負著各自的歷史積怨……
即使這無窮盡的對抗中,有一些似乎的確是基于現實的利益沖突,我們仍懷疑,大部分對抗是幻想中的恐懼的產物。然而,虛構的恐懼能夠造成真實的痛苦。【1】”
現代個性心理學創始人高爾頓·威拉德·奧爾波特教授,以這段話開啟了他的著作《偏見的本質》。
這本書誕生于,意識形態激烈對抗的50年代。六七十年過去了,人們的偏見與對抗更少了嗎?
互聯網曾給我們制造了一個信息海洋,但如今的算法卻編織了一個個信息繭房。
在自己的信息繭房中,每個人看自己想看的,聽自己想聽的,宛如回音壁一樣不斷地重復那些悅耳的聲音。
然而,這種舒適終將付出沉重的代價:偏見、撕裂與群氓。
本文探討信息繭房、認知與自由市場的關系。
本文邏輯:
一、偏見與傲慢
二、撕裂與群氓
三、邏輯與生意
偏見與傲慢
昨天晚上,我與女兒“誤入”了一家鞋店。店里正播放著音樂,女兒疑惑地問:“爸爸,這是什么歌曲,好奇怪哦?”
女兒的疑惑讓我意識到,她似乎處于自己的音樂“繭房”之中。
女兒輔修了聲樂,對音樂會敏感一些,但她從來沒有接觸過這類音樂。那首歌我也沒有聽過,但我知道,這類歌曲在一些商店、汽車里頗為流行。
2006年哈佛大學凱斯·桑斯坦,在他的《信息烏托邦》中提出了信息繭房的概念。
桑斯坦指出:
在信息傳播中,公眾所接觸的信息是有限的,會選擇自己愉悅的信息,久而久之,會將自身桎梏于像蠶繭一般的“繭房”中。【2】
其實,世界之大,信息無窮,考慮到處理信息的成本與風險,人們傾向于待在認知的舒適區。
這是一種自我編織的繭房。
這種繭房并不可怕,因為自由競爭的壓力會迫使人們走出舒適區,懶惰者、安逸者被懲罰、被淘汰。
真正需要警惕的,是他人編織的信息繭房。
在古代,每一個村落都是獨立的信息孤島。村落之間除了官道外沒有通行的道路,臨界區域遍布高山、密林及河流,野獸出沒,山匪當道。
這是天然的信息繭房嗎?
將古代村落淪為信息繭房的,并非野獸而是君王。
古代經濟的主要生產方式是農業計劃經濟,中國是小農計劃,歐洲是城邦計劃。計劃經濟特點是穩定輸出與計劃配給。
其前提是權力集中,統一指令,信息封閉,控制言行。古代君主不允許村民隨意遷徙,打探信息,生在村里,死在村里,讓本地的禮教、習俗構成的“權威信用體系”控制村民的言行。
隨著文字、紙張、印刷、電報電視的問世,知識精英逐漸掌握了信息繭房的控制權。
世紀之交,互聯網打破信息孤島,“逆襲”知識精英。如今,技術精英借助算法悄無聲息地奪權,給每一個人都量身訂做了一個信息繭房。
美國反科技“狂人”希爾多·卡辛斯基,曾在《工業社會及其未來》一文發出警告:“工業化時代的人類,如果不是直接被高智能化的機器控制,就是被機器背后的少數精英所控制。”
在算法時代,你以為自己擁抱了知識的海洋,其實你看到的信息只是你想看到的,技術精英想給你看到的。我們每天都生活在回音壁中,反復地收聽那悅耳的音符。
然而,這種舒適可能引發災難性后果——認知黑洞。
信息、方法論與智慧存在關聯關系。
信息是方法論的原材料,方法論很重要,但不是決定性的。
在信息繭房中,人們即便可以獲得很多想要的信息,經過科學方法加工,也很難輸出真正的智慧。
所謂真正的智慧,是指自然規律、人的行為規律以及思辨哲學。
掌握規律靠什么?
靠抽象邏輯。
如何獲得抽象邏輯?
數學就是一種抽象邏輯。自然科學依靠數學論證建立,現代醫學的可靠性建立在大樣本隨機雙盲對照試驗之上。
在大數據時代,實證方法越來越流行,數據越多,研究越充分。這就是英國哲學家波普爾的證偽主義。
不過,大多數人都沒有能力,通過數學方法來建立抽象邏輯。
普通人只能使用經驗歸納法來認識事物。
這是一種成本最低的方法。比如,把家里養的動物歸納為家禽(家畜),野外跑的動物歸納為野獸。
但是,這也是一種極容易犯錯的認識方法。比如,家養的狗跑到野外去了,是家禽還是野獸?
為什么經驗歸納法容易犯錯?
原因是經驗歸納法容易建立形式邏輯,而不是抽象邏輯。
比如,一個蘋果加一個蘋果,等于兩個蘋果。這是形式邏輯。一加一等于二,這是抽象邏輯。
古代人看到太陽每天東升西落,認為太陽圍繞地球轉。這也是形式邏輯。
形式邏輯與信息繭房有什么關系?
形式邏輯是不是信息不充分導致的?信息是必要條件,但不是充分條件。不管是定量分析還是定性分析,都不可能獲得充分的信息。
形式邏輯的錯誤,更多源自信息源被控制,即信息繭房。
比如,你從小到大看到的天鵝是白天鵝,那么你容易將白天鵝等同于天鵝。這就是形式邏輯。如果你哪天看到了一只黑天鵝,那么你的思想可能要遭遇一場“黑天鵝”。
當黑白天鵝都看過了,你才不容易陷入“顏色”的形式邏輯,從更本質的角度認識天鵝。但是,很不幸的是,黑天鵝全被我宰了。
這就人為地制造了“幸存者偏差”。
在古代,每個國家、每個村落都是一個個信息繭房,人們在回音壁中不論怎樣折騰都不可能建立抽象邏輯,不可能催生現代科學與制度。
古代中國一次次地打破信息繭房,又一次次地重建信息繭房,而且繭房越來越牢固,最終與現代化漸行漸遠。
其實,只要信息是自然流動的,即使存在信息不對稱,人也可以在經驗基礎上建立抽象邏輯。這就是德國哲學家康德的“先驗”認識論。
經濟學家米塞斯用先驗來解釋奧派的方法論。先驗,其實是在經驗基礎上的抽象邏輯。比如,在自由市場中,價格上升,需求減少。需求定律,可以通過數學論證,也可以通過從經驗中抽離出來形成抽象邏輯。
科學家普遍反對定性、經驗及“先驗”,推崇數學實證。后者更具可靠性,但是實證的假設,就是依靠“先驗”得來的。
如果假設上犯了“形式邏輯”的錯誤,實證研究也無法得出正確的結果,如新古典政治經濟學中的完全市場理論。
很多不具備“先驗”能力的經濟學家、科學家,能夠建立復雜的數學模型,但結果可能是錯的,或者毫無價值的。
當今世界,出色的數學家、統計學家很多,但是富有智慧的科學家、經濟學家極少。
所以,關鍵問題不是定性或定量,不是證偽主義或“先驗”認識論,而是如何建立抽象邏輯。
無法建立抽象邏輯的關鍵,不是信息不充分,而是人為設置的信息繭房。
在信息繭房中,人即便可以獲得特定的豐富的知識,也難以建立抽象邏輯。有些人縱然滿腹經綸、博聞強識,也只是個愚不可及的老朽。
中國古代不乏翁同龢這樣的“帝師”與大儒,但他們因為缺乏思辨哲學與智慧,無法將中國引入現代化。
在信息繭房中,形式邏輯占據統治地位,偏見盛行,盲目自信。
古代地球人以地球為宇宙的中心,生活在自己的繭房中。瑪雅人、印度人、羅馬人、東亞人均以自己為地球的中心。他們建立了形式邏輯的知識,比如所謂的國學、西方經濟學、東方心理學。
真正的知識是抽象邏輯的知識,是沒有國別、種族、民族之分的。不可能出現西方的質能方程式,亦或是東方的需求定律。
在瑞士伯爾尼的一次統計學會議上,當一個年輕人說到"經濟學自然規律"時,德國學者施穆勒打斷他說:“先生,并不存在任何的經濟學自然規律。”
年輕人反問:“先生,你知道伯爾尼哪里有吃飯不用付錢的餐館嗎?”
施穆勒很不高興地說:“沒有,倒是有便宜的。”
這位年輕人就是帕累托。
帕累托探索的是經濟的一般規律,而德國施穆勒領導的歷史學派,是典型的形式邏輯學說,它建立在德國特殊論之上,最終導向了希特勒領導的納粹運動。
信息繭房促使邏輯形式化,思維簡單化,認知標簽化,理論特殊化,導致人愈加封閉、自我、無知、偏執、傲慢、群氓。
這是一個更加不穩定的世界。
一個個舒適的信息繭房里,暗藏著一股股盲目的社會洪流。
撕裂與群氓
在英國作家喬治·奧威爾的《動物莊園》中,統治者豬給動物們確立了一個簡單粗暴的動物主義原則:“四條腿好,兩條腿壞”。【3】
僅用腿的數量來判斷好與壞,動物們用這種最直接的方式分辨敵我,將兩條腿的(主要指人,莊園主)打入深淵。每當革命的關鍵時刻,羊都會在動物們的耳邊念叨這個原則,動物們聽到后立即就站在了豬這一邊。
雞鴨鵝不也是兩條腿嗎?沒辦法,雞第一個被“歧視”,豬將雞蛋拿去“出口”換農具。后來,“所有動物一律平等”的原則后面,加了一句話“但有些動物比其他動物更加平等”。
拿破侖(領袖豬)擺平了政敵斯諾鮑后,動物莊園的口號變成了“拿破侖同志永遠正確”。最后,六個莊園主和六頭豬在屋里打牌。
“外面的眾生靈從豬瞅到人,又從人瞅到豬,再從豬瞅到人;不過他們已然區分不出誰是豬,誰是人了。”
在信息繭房中,形式邏輯戰勝抽象邏輯,標簽替代思考,偏執引起群氓。
腿的數量,就是一種形式邏輯。這種形式邏輯成為了好與壞的標準。兩腿的就是壞蛋,這就是貼標簽、扣帽子。
缺乏抽象邏輯的人容易服從于一種哲學。米塞斯在《人的行為》中揭示了這種哲學的邏輯問題。
它認為主觀服從于客觀,真理源自現實而非邏輯,進而推導出生產力決定論、勞動價值論、身份決定論、立場決定論、動機決定論、歷史決定論。【4】
服從于這種哲學的人,談歷史,使用的是蓋棺定論;談現實,強調“存在即合理”;談國家,但不思考何為國家。
他們不問是非,用折中主義掩蓋錯誤;不知對錯,用屁股決定腦袋。
在公正面前,將妥協視為藝術,將守正視為愚蠢,將標簽視為標準,將立場視為正義。
總之,“大即原罪”,資本家等于罪犯,反對我的人一律是賣國賊、漢奸和資本家的狗腿子。
美國有一位黑人經濟學家,叫沃爾特·威廉姆斯【5】,2020年12月1日去世,享年84歲。
他在博士論文《低收入市場》指出,最低工資法對低技術工人不利,尤其是美國黑人。該法律表面上看保護了低收入工人,實際卻增加了他們的失業率。
如果市場的真實工資低于最低工資,那么企業主就會選擇用機器替代,亦或以較高工資,雇傭一名更高效率的工人替代兩名低收入工人。
威廉姆斯早在60年代就指出,民主黨政府的福利政策,摧毀了美國黑人社會及家庭,使得黑人更加貧窮。
后來的事實正如威廉姆斯所料,福利政策導致黑人單親家庭暴增,大量黑人沒有受到好的家庭教育而窮困潦倒,黑人犯罪率激增。
但是,黑人根本不相信威廉姆斯,甚至大罵他為種族的“叛徒”。
與威廉姆斯遭遇同樣對待的,是另外一名黑人經濟學家托馬斯·索維爾。
他支持威廉姆斯的觀點:“黑人家庭挺過了數個世紀的奴隸制、數代人的種族隔離,但是,隨著自由派(美國左派)所主張的福利國家的擴張,這些家庭已經瓦解。”
黑人經濟學家不多,這兩位都被美國黑人群體列入“黑奸”。
索維爾說過一句話:“經濟學的第一課是稀缺性:我們沒有足夠的資源來完全滿足所有人的愿望。而政治學的第一課,則是無視經濟學的第一課。”
美國黑人遭遇了民主黨政策禍害,難道他們不會覺醒嗎?
在信息繭房中,思想市場的懲罰機制不一定有效。即便錯誤的認知釀成了巨大的代價,但是他們未必能夠意識到惡之根源。
信息繭房就像一個劫匪,里面的人容易患上斯德哥爾摩癥。
人在繭房的時間越長,沉沒成本就越大。即便哪天三觀受到“暴擊”,也不愿意承認和醒來。因為醒來的成本太高、代價太大,心理上接受不了。
“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就是這個道理。相反,他們會勸你好好配合劫匪才是唯一的生路。
美國黑人吃福利吃上了癮,有些人知道福利破壞了他們的家庭,導致他們變得懶惰和無能。黑人進入了一個向下的螺旋。但是,他們不愿意回頭,“黑命貴”運動還會重演。
這種福利制度,其實利用和放縱了人性之惡。作為規則的制定者,民主黨還要給反對者貼上標簽、扣上帽子——種族歧視。
在信息繭房中,有些人不喜歡邏輯,只啃食爽文;不愿意思考,只跟隨意見領袖;不是在閱讀,只是在取悅和麻痹自己。
德國大眾傳媒學家伊麗莎白·諾埃爾·諾伊曼,提出一種理論叫“沉默的螺旋理論”。
她指出:人們越沉默,特定的看法就會得到強化,越多的人屈于群體壓力而加入其中,從而形成一股向下的洪流。
在信息繭房時代,這股股洪流可能引發一場場群氓運動。
他們跟風、盲從、焦慮、易怒、狂熱、縱欲,拒絕思考及放縱暴力,缺乏獨立意識與思辨能力,在追求“集體靈魂”中迷失,在追逐公共利益中竊取私利。
群體心理學的創始人古斯塔夫·勒龐在《群氓心理學》中指出:“深諳其道的演說家,在面對群氓的演說中常常利用這些特征。【6】”
桑斯坦警示:
“一些國家就由于這個原因走向災難。對于生活在信息繭房的領導人和其他人而言,這是一個溫暖、友好的地方。但是,重大的錯誤就是舒適的代價。
對于私人和公共機構而言,繭房可能變成公眾一種可怕的夢魘。【2】”
邏輯與生意
如何消除這個可怕的夢魘?
奧爾波特教授在開篇時說,“大部分對抗是幻想中的恐懼的產物”,一切文明的問題都是主觀的問題,解決文明問題的方法也在主觀之中。
主觀思想締造了人類文明,主觀價值開啟了自由市場。
哈耶克說:“經濟理論的每一次重大進步,都是主觀主義的貫徹運用又向前邁進了一步。”
這句話擴大來說就是,人類社會的每一次重大進步,都是主觀思想的進步。這與物質、規律的客觀性不矛盾。
為什么到十六七世紀人類才開啟現代文明?為什么不是十三世紀?
歷史決定論認為,那是歷史的必然性。
何為歷史的必然性?技術與生產力嗎?技術與生產力又是人類主觀創造的。
其實,人類在“馬爾薩斯陷阱”中反復折騰,根本上還是因為思想市場被消滅,主觀思想被抑制,東西方所謂的智者都只掌握了形式邏輯。
16世紀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解鎖了思想市場。接著,牛頓、洛克、斯密等建立了抽象邏輯。
當然,思想市場經常失靈。
知識的延續性導致其產權不完全排他;知識的外部性導致價格機制不靈敏;同時,思想市場的懲罰機制容易失效。
如果沒有科學的制度,如知識產權法,思想市場將不可避免地被謊言、謠言、謬誤與似是而非的“真理”淹沒。
所以,第一步是用制度打破信息繭房。第二步是建立抽象邏輯。
有人提出,中國的學校應該引入邏輯學。邏輯學至關重要,同時理工科、經濟學及社會科學的邏輯訓練也同樣重要。
當然,對于大眾來說,自由競爭或許是解決信息繭房、削弱偏見與群氓的最有效方式。
奧爾波特教授,在《偏見的本質》中介紹了很多心理學實驗,其中有一個拉皮耶設計的巧妙實驗:
這位美國研究人員,與一對中國夫婦遍訪美國各地。他們曾一同在66個旅館過夜,在184個飯店就餐,總共只有一次被拒絕服務的經歷。
之后,他給這些地方的經營者都郵寄了一份問卷,調查他們“是否會接待中國人”。結果93%的飯店與92%的旅館,表示不愿意為中國人提供服務【1】。
實驗的結論是:
‘紙面’的情境會比真實情境,更強烈地喚起被試的敵意。威脅要實施歧視行為的人,實際上可能并不會這樣做”。
拉皮耶的實驗,發生在美國種族歧視流行的50年代。
當時美國存有種族隔離制度,黑人、白人、印第安人、中國人生活在各自的信息繭房之中,信息繭房強化種族歧視。
但是,這些美國商家在歧視問題上顯然言行不一,言語上激烈,但行為上卻要溫和得多。
這是為什么?
美國經濟學家加里·斯坦利·貝克爾正在芝加哥大學讀博士,他抓住這個熱門話題,在1955年撰寫了博士論文《歧視經濟學》。
貝克爾是歧視經濟學的開創者,他指出歧視是一種經濟行為。貝克爾的研究表明,歧視需要付出代價,造成經濟效率損失【7】。
美國商家對華人在行為上的歧視,要遠遠弱于言語上的歧視,根本上還是出于代價的考慮。
當今的網絡,流行著各種地域歧視、學科歧視、性別歧視、身份歧視。這些看似“窮兇極惡”的歧視者,在現實中要“慫”得多,甚至待人禮貌、溫和、謙遜。
考慮到代價與風險,對同事、上下級、朋友、同學、客戶、合作伙伴,即便存有偏見與歧視,也會盡量掩飾、避免沖突。
可見,在約束人的言行上,生意比道德教化更有效。
因為代價與利益,我們不得不包容對方,硬著頭皮去了解、理解對方。這就打破了自己的信息繭房,增進信息交流與情感融合。
可見,市場分工增進了人類的道德與文明,自由交易促進了世界的繁榮與和平。
對此,英國古典政治經濟學最后一位大師,約翰·穆勒在其《政治經濟學原理》有如下表述:
“商業首次教育各個民族,滿懷善意地看待彼此的富強與繁榮。
過去的愛國者,除去其中富有教養的、能夠將世界視為自己國家的人之外,無不希望本國以外的一切國家,都貧弱而且管理不善。
現在,他們將其他國家的富裕和進步,視為本國富裕和進步的直接源泉。
正是商業貿易,通過鞏固并增加與戰爭天然對立的個人的利益,使戰爭迅速遭到廢棄。
可以毫不夸張地講,作為世界和平基本安全屏障的國際貿易的全面開拓和迅速發展,已經成為人類種族的思想、制度和素質不斷進步的偉大的而且永久的保證。【8】”
有些人用一戰、二戰反駁穆勒的觀點。這種反駁不符合歷史演進,也不合乎抽象邏輯。
很多人不了解,在沒有自由市場之前,國與國之間,村落與村落之間,可謂老死不相往來。
封閉的農耕計劃經濟體,千年不變的存量斗爭,以及統治者為維護政權合法性而制造外敵,這些因素導致國家、部落、民族、種族之間一旦大規模接觸便觸發殘酷的戰爭。
我們無法想象,如果沒有自由市場,20世紀初亦或是當今,人類如此密集的交流,將上演何種慘劇。
嫉妒是人性中最基本的成分。在農耕時代,沒有自由市場,財富沒有流動,自然萌生對地主的嫉妒。
抑制嫉妒的辦法就是道德教化——聽天命、滅人欲,剩下的只有均平富了。這些辦法都無助于道德與經濟進步。
只有交易才能淡化人的嫉妒之心,財富流動改變認知。真正的市場交易者是希望他人有錢。公司有錢才能為自己發工資,他人有錢才能買自己的產品,富人有錢自己才好融資。
亞當·斯密在《道德情操論》中指出:“人的同情心,是隨著人與人之間距離的拉遠而急速下降的。【9】”
今日人類如此大規模的陌生人之間的協作,不可能交給同情心來化解沖突,也不可能交給法律來約束行為,更不可能交給國王來調節。
只能交給自由市場,每個人評估自己的成本與收益而行動。
固步自封者、歧視者、不合作者逐漸被淘汰,而開放、自由、協作的精神得以保留與弘揚。
這并不是說為自己牟利的人、生意人的道德更高尚,而是自由市場的競爭呈現了這樣一種結果。
反過來,如果被淘汰者、吃租者、壟斷者以及貨幣經濟之外的人,故意破壞自由市場,那將引發經濟、道德與文明的嚴重退化。
當然,離開了公正的制度,自由競爭同樣引發悲劇。
讓每個人的言行,承擔應有的代價。這個世界才能往更好方向走。
個人言行的“待價而沽”,促使人類彰顯謹慎、謙遜、包容、進取的美德。
文中配圖來自電影《楚門的世界》。
參考文獻:
1.偏見的本質,高爾頓·威拉德·奧爾波特,九州出版社;
2.信息烏托邦,凱斯·桑斯坦,法律出版社;
3.動物莊園,喬治·奧威爾,上海三聯書店;
4.人的行為,路德維希·馮·米塞斯,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
5.紀念沃爾特·威廉姆斯,譚鎮年,人文學會;
6.群氓心理學,古斯塔夫·勒龐,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
7.歧視經濟學,加里·斯坦利·貝克爾,商務印書館;
8.政治經濟學原理,約翰·穆勒,商務印書館;
9.道德情操論,亞當·斯密,中央編譯出版社。
陳書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