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改變生活 · 科技引領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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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一個多月抽血一次，用大針管緩緩抽出來，再慢慢注入玻璃瓶里，因為我是O型血，價格高，每次抽的量比較大，每瓶350毫升左右，最多一次抽過兩瓶。”李亞明躺在柬埔寨金邊一家醫院的病床上，回憶被抽血時的情景，他聲音微弱，有氣無力，語速斷斷續續。
“大約一個多月抽血一次，用大針管緩緩抽出來，再慢慢注入玻璃瓶里，因為我是O型血，價格高，每次抽的量比較大，每瓶350毫升左右，最多一次抽過兩瓶。”李亞明躺在柬埔寨金邊一家醫院的病床上，回憶被抽血時的情景，他聲音微弱，有氣無力，語速斷斷續續。
李亞明是江蘇人，今年31歲，此前曾在北京和深圳多家機構做保安工作。2021年6月，有人介紹他到廣西工作，結果抵達憑祥后被人持槍綁架，先被強制偷渡到越南胡志明市，再乘坐木船走小河道，最終到了柬埔寨西港。由于拒絕參與實施網絡詐騙，他多次被轉賣，長期被虐待。
“因為我是孤兒，沒人給我湊錢贖身，且不服從他們做詐騙，沒有業績。”李亞明告訴記者，他因此被強制抽血，“每次抽血前，都有醫生來給一群人驗血，有的人不合格就離開了，像我就是被留下的。”
李亞明半年多來累計被抽血7次，近日才僥幸逃離網絡詐騙團伙。目前在金邊的中柬第一醫院接受治療。
金邊一家醫院給江蘇小伙治療
據李亞明透露，僅他知道的有類似遭遇（被抽血）的中國同胞就有七人，這些人的后續情況他也不清楚。
被持槍綁架到西港：被弄成U字形吊著打
1991年，李亞明出生于江蘇鹽城，5歲時失去母親，同年父親自殺，他從小在村里吃“百家飯”長大，后來生活在一家孤兒院。
2005年因為拆遷，孤兒院停辦，于是他混進火車到北京找工作，賺錢養活自己。那一年，李亞明14歲。
李亞明最初在一家廠里打工，三年后，17歲的他成了保安。隨著物價的上漲以及他逐漸成年，他的工資也從開始的每個月600元開始漲到800元、1200元，一直漲到3400元，加上獎金可以達到4000元左右。
2009年，李亞明輾轉到了深圳工作。他做過地鐵安檢員，還偶爾兼職打工。
2021年6月，有人介紹李亞明到廣西做保安工作，稱工資比較高，能拿到5000元人民幣。李亞明告訴記者，他事后才知道自己是被騙了：他先按介紹到了廣西崇左，后來抵達憑祥，在當地被人持槍綁架，被從陸路偷渡到越南胡志明市，再乘坐木船，走小河道，最終到了柬埔寨西港，他被以18500美元的價格賣給了所謂的“網投公司”。
自己實質就是被強制要求從事網絡詐騙工作，李亞明介紹說，這家公司在一棟樓里，一共有幾百人，門口有人持槍把守。
李亞明悄悄統計過這家所謂“網投公司”的詐騙金額，每天詐騙幾十萬到幾百萬元人民幣不等，每個月接近5000萬元。“詐騙到20萬元，他們會敲鑼打鼓慶祝，一天下來耳朵都要炸了。但詐騙的套路不外乎幾種：一是假扮成漂亮女性和男子聊天的殺豬盤，二是騙人進行網絡兼職刷單，三是忽悠人加入會員等方式，“共同點都是加第三方軟件，然后一步一步套你出錢”。
當地知情人向記者透露，當地有很多這種“網投公司”，每家一棟樓，每棟樓的詐騙方式不一樣。這些被賣進去的“員工”當中，有不少是被國內熟人所欺騙。經常有黑心中介利用熟人之間的信任，把同胞介紹到這些“網投公司”，并借此賺取一筆約在1萬到2萬美元之間的“介紹費”。雖然中柬警方在聯合行動當中已經破獲多起類似案件，但目前柬埔寨境內依然有大量犯罪分子鋌而走險。
“中國人不騙中國人，我死都不會干”，李亞明知道后表示不服從，便遭到非人的虐待。“第一次的時候，把我整個人U字形吊著吊了一晚，接下來就每隔三四天被毆打一次。后來被賣到另一家公司，第二家公司在一個偏僻巷子的酒店里。在那里待了三天，我還是不從，于是就被賣到了國公省。”李亞明回憶稱。
李亞明介紹說，沒多久，他又被賣回西港一個叫“中國城”的地方。在這里，他依舊不愿意做詐騙，當然也沒業績，而且因為是孤兒，沒人湊錢幫他贖身。
遭遇“吸血鬼”，一個多月被抽一次血
李亞明在“網投公司”里，不僅僅經常被毆打虐待，而且還被從身上抽血。
據李亞明介紹，“網投公司”每棟樓都有一個醫生，包括負責檢查血型。他待過的樓里醫生是個老頭，“他說我的血型比較值錢。”
李亞明對記者回憶：“對方先用玻璃大針筒抽血出來，再注入玻璃瓶里。每次，渾身的血被抽的僅剩維持生命。”他累計被抽7次血，平均一個多月抽一次。一般每次抽一瓶，但最多一次抽了2玻璃瓶，每瓶大概350毫升到380毫升。“每次抽血都是一人一個房間，但我知道被抽血的就有七人，有的被抽一回，有的被抽了幾回”。
被網絡詐騙團伙控制人身自由后，李亞明等人一般吃的有葷有素，中午有白菜加米飯，有時候一天只吃一頓飯。8個人一個房間，被4個保鏢看著，“白天不敢睡，晚上老睡不著”。
據李亞明介紹，每次抽完之后，他們都會給他輸白蛋白，“雖然很昂貴，但是他們怕我死掉，想繼續榨取我的價值。后來，我的身體就開始浮腫了。”李亞明告訴記者，最后一次，從他手腕處抽不出來血，他們死死地按住李亞明的腦袋，把針管扎入他的頸部，再次抽了一瓶。
金邊當地內部人士對記者表示，柬埔寨當地醫院正常的血液的使用都從血站供應，不可能使用黑市血液，而且血液在正常的流通機制上并不值多少錢。這么做到底是為了懲罰李亞明等人，還是血液會流入黑市，而具體的市場在哪里，這位內部人士表示“很納悶”。
“網投公司”除抽血外，還威脅李亞明稱，如果不配合就把他的身體器官賣掉。
目前，未見西港官方關于此事的表態。不過當地《高棉時報》曾報道， 買賣員工在“中國城”內被認為是常見的做法。
愛心人士接力救援
近日，李亞明冒險逃離了網絡詐騙團伙，身無分文的他被一名好心人送到西港一家醫院門口，之后又從網上聯系了旅行社，然后一路跑到金邊，躲在機場附近的一個小賓館，悄悄向中柬義工隊以及當地媒體求助。
2月11日，李亞明被送到中柬第一醫院，這是當地規模最大的華人醫院。“最初接到病人后，擔心條件不夠救治，曾想轉到當地條件更好的另外一家醫院，但另外這個醫院入院手續很慢，而且想到病人沒錢，我們毅然決定組織最強團隊進行搶救。”院長朱敏學告訴記者。
一位現場人士介紹，李亞明手臂上有密密麻麻的針眼。而且因為被詐騙團伙經常用電棍擊打，他的下肢已經失去知覺，小腿部分肌肉比較堅硬，缺乏應有的彈性。就連醫生都不忍卒視，紛紛掉淚。
“李亞明當時嚴重的貧血，嚴重的低蛋白血癥，嚴重的全身水腫（包括陰囊及陰莖水腫嚴重，非常罕見）”，按照朱敏學的解釋，這些都是由頻繁的超過人類造血能力的、毫無人性的抽血活動造成的，有可能會導致嚴重的貧血性心臟病。
“他全身沒什么血色，因為化驗需要，有30多年經驗的護士長，在身上找了很多地方，都沒能抽到血，后來外科醫生從他腳踝處切開，也只有少量的淡血水。”朱敏學感嘆，“相當于用割腕自殺的方式，都抽不出血來。”
不過李亞明的腎功能是正常的，抽不出血是因為周圍循環衰竭導致的。最終，醫生從李亞明大腿根部成功抽血化驗。朱敏學稱，在腳踝附近割開血管，雖然沒有取到血，但是可以通過血管輸液，而且及時補充營養，身體血液循環更加暢通，用切開的靜脈通道迅速擴容，改善了周圍循環衰竭導致的靜脈塌陷。
目前，醫院每天為李亞明輸血治療，花費一千美金左右，沒有向李亞明催過費用。
雖然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李亞明的嚴重貧血和嚴重的低蛋白血癥仍需多次輸血、輸血漿或白蛋白方可逐步改善，直至體內血液指標恢復正常，嚴重水腫才可逐漸消退。“進一步治療任重道遠，患者恢復至正常狀態仍需努力。”朱敏學稱。
獲知李亞明的遭遇后，2月11日夜晚，當地慈善組織與國家血庫溝通后，8位來自中、柬兩國的青年自費輾轉趕到血庫中心借來了4包血，除了醫護人員緊急搶救外，徹夜有義工守護陪伴李亞明，另外還有一些愛心人士也提供了無私幫助。
中柬義工隊發布消息稱：“你是否能想象，在2022年的今天，在世界某個最黑暗的角落，有一群人，一群中國同胞每天活在最極端的恐懼中，沒有自由，沒有尊嚴……七八個同胞就那樣如動物般被關在暗無天日的房間里，每個人每隔一個半月就會被抽三瓶血，遇到值錢的血型比如O型血會被更死命地榨干。”
“當我們慢慢了解了他悲慘的境遇后，所有隊員都極度震驚，又悲憤不已……呼吁知情者提供人販子、血販子的犯罪線索給警方，以嚴懲喪盡天良的犯罪分子。”中柬義工隊還如此寫道。
李亞明的遭遇，引起當地華人的關注和憤慨。很多愛心人士去醫院看望他，紛紛給他捐錢，就是當地醫務人員也主動幫忙獻血。
2月13日，情人節前一天，柬埔寨陽光明媚。面對很多人潮水般的呵護，李亞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李亞明為化名，本文采訪感謝《柬埔寨頭條》提供支持）
來源：觀象臺
王楠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