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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搓肩,再搓背,搓完胳膊搓兩肋。”一套“東北搓澡方法論”。說起東北洗浴文化,各式“大澡堂子”就是宇宙中心。對洗澡賊拉執(zhí)著的東北人,在洗澡上花的錢是全國人均水平的兩倍,東北洗浴的名聲也早就響徹休閑娛樂的江湖內(nèi)外。而對南方人來說,在“袒誠相見
“先搓肩,再搓背,搓完胳膊搓兩肋。”
一套“東北搓澡方法論”。
說起東北洗浴文化,各式“大澡堂子”就是宇宙中心。對洗澡賊拉執(zhí)著的東北人,在洗澡上花的錢是全國人均水平的兩倍,東北洗浴的名聲也早就響徹休閑娛樂的江湖內(nèi)外。
而對南方人來說,在“袒誠相見”的公共浴室中洗澡相當尷尬。可是這孕育于北方大澡堂子的洗浴習慣,卻偏偏在一個火辣的南方城市野蠻生長,甚至孵化出一個別稱——“腳都”。這個城市就是長沙,那個據(jù)說夜晚有一半的人在給另一半人洗腳的長沙。
問題來了,東北洗浴的勁敵,為什么會在長沙?
01、東北洗浴的習慣養(yǎng)成
我們不妨先談談東北的洗浴習慣是怎么形成的。
對東北人來說,在家洗澡就像隔靴搔癢,只是走了個不到位的流程罷了,澡堂子才是主戰(zhàn)場。一般來講,洗澡的常規(guī)操作是“洗”,熱水滑過肌膚,再配點沐浴露就可以收工了。但是“洗”,只是在東北洗澡的前奏。
東北澡客口中,歷來流傳著“每周必洗一次澡,洗泡蒸搓不能少。打鹽、打奶加點錢,樓上汗蒸烤一烤”的說法,洗、泡、蒸、搓是規(guī)定動作。
“洗”的動作結(jié)束了,澡客就會踏入浴池,有的洗浴中心還會提供溫度不等的浴池服務。在水氣氤氳中,玩手機就太不得勁兒了,嘮嗑兒、吹牛皮才是快樂星球。畢竟,東北澡堂歷來有種味道,人情味兒。
嘮得差不多了,身體也泡得酥麻慵懶,火候一到就該“蒸”了。澡客們進了桑拿房,一定要蒸得渾身通透才行,否則搓澡師傅會說:“蒸得不夠,不下泥。”經(jīng)過蒸汽由外而內(nèi)的活血功效,皮膚開始癢癢,汗水沖出油泥,這時候就要搓一搓了。
在東北成熟的洗浴文化中,“搓”不僅是一個動作,還意味著全方位、多樣化的精致服務。用牛奶搓嫩膚,用蜂蜜搓滋養(yǎng),用醋搓殺菌,用紅酒搓抗衰老。走完這一套,澡才算洗完了,人才算舒爽了。
這種在東北形成的洗浴文化,其實是北國氣候與經(jīng)濟發(fā)展的產(chǎn)物。
東北三省年平均氣溫比南方地區(qū)低10-20℃,冬季平均氣溫更是只有-20℃。在熱水器還未進入每家每戶的日子里,人們很難在自己家里擁有足夠的熱水資源。直至1983年,也只有約15%的北方城市擁有中央供暖系統(tǒng),再加上相當寒冷的氣溫,洗澡相當于渡劫了。所以,憑借豐富煤炭資源供暖的公共澡堂,成為東北人民舒適的洗澡空間。
同時,建設(shè)于計劃經(jīng)濟時代數(shù)量眾多的工廠,也是東北洗浴文化的塑造者。彼時,從“蘇聯(lián)專家”那里學來的工廠建設(shè)可見于東北三省大大小小的城市,國家工業(yè)發(fā)展得熱火朝天,大量人口也隨之投入“共和國長子”的懷抱。
就像蘇聯(lián)“澡堂是每個莫斯科人都要去的地方,沒有澡堂的莫斯科就不叫莫斯科了”一樣,集納著各式生活版塊、夾雜著些許蘇聯(lián)生活習慣的工廠,成為“廠里人”們的主要洗澡地點。發(fā)電廠、煤機廠、鐵路、礦院等單位的職工們,每月都能領(lǐng)到面值二、三角不等的澡票,家屬也都有份兒。畢竟那個時代,只要在國營工廠上班,吃住、看病、上學等等都可以在廠里,在澡堂洗澡更是下班后的日常操作。
后來,很多老廠子接連倒閉了,它們卻為這片老工業(yè)基地之上的人們留下了冒著水蒸氣、帶著人情味兒的澡堂文化。在東北人看來,洗澡是享受,也是鄉(xiāng)愁。像四川兄弟伙“沒有什么事是一頓火鍋不能解決的”一樣,東北老鐵們沒有什么事是洗澡不能解決的。
02、長沙讓你過“足”癮
洗浴界的另一顆明珠,在遠距東北千公里外的“星城”長沙。
長沙有什么?有一條街能開5家的茶顏悅色,有知名“網(wǎng)紅”懷舊風打卡地文和友,也有陪伴了很多娛樂中人度過美好時光的芒果衛(wèi)視。
而在這一眾名片背后,有一個嵌入了每一位長沙人日常生活的地方,它服務著各個年齡段的人群,容納著千類百種的喜怒哀愁。它就是那些散落在長沙街頭巷尾的長沙足浴店們。湖南有個說法:長沙洗腳,韶山洗腦,張家界洗肺。
相聲表演藝術(shù)家大兵曾創(chuàng)作過一個長沙話雙簧,成了很多長沙人的快樂回憶——《金盆洗腳城》。
“今天我開了一個洗腳城,地點就在金盆嶺。金盆洗腳,讓你過‘足’癮。洗腳城賺錢咧,我洗一只腳只收他50塊錢,我洗100只腳得多少錢咧,嗯?老子發(fā)點狠,我一天洗他一萬只腳!”
一天洗一萬只腳著實夸張,不過長沙的足浴江湖的確大有文章,基本可以這么理解:
想捏腳,去足浴店;
想嗦粉,去足浴店;
想搓麻,去足浴店;
想看電影,還是去足浴店。
長沙的足浴店不僅有優(yōu)質(zhì)的腳底拔罐、穴位按摩、正骨服務,還有全長沙最好吃的米粉、紅油抄手、酸蘿卜老鴨湯。如果不滿足于肉體上的享受,還可以選擇觀影房間,在邊吃邊看的同時,順便捏個腳。
長沙足浴店之多,有一個段子可以形容:“拿一張長沙地圖,用筆點三下,點中的可能就是三個洗腳城了。”
2006年,作家于建初以流傳于長沙民間的說法為題,寫了一本名為《腳都》的小說,講的是在文化氛圍濃郁的楚天市,分布著大大小小上萬家洗腳城,主人公陳碧 蓮就是在其中就業(yè)的足浴技師之一,她的手法還治好了副省長的長年腳痛。
《腳都》發(fā)表同年,中國社科院發(fā)布了一項全國城市綜合實力排名,長沙在休閑娛樂方面雄踞榜首,并且其洗腳城的數(shù)量比北京、上海等四大直轄市的總和還多。雖然外界一直都有對“腳都”一號的質(zhì)疑,認為以岳麓之雅、湘江之秀為特征的長沙與足浴休閑扯在一起不妥,但是踏實經(jīng)營生活、追求快樂靈魂的長沙人民,只看重實實在在的煙火。這種對捏腳的愛,也在很早很早以前就被設(shè)置在長沙人的文化基因中了。
03、長沙妹陀和滿哥為么子愛捏jio?
與東北由氣候和經(jīng)濟發(fā)展帶來的洗浴文化略有類似,長沙以捏腳為核心的洗浴背后也有氣候和商業(yè)布局的作用力,且兼有一些歷史源流。
由于古人很早就發(fā)現(xiàn)了按摩對疾病的治療作用,于是從晉唐至明清,太醫(yī)院均設(shè)有按摩科。中醫(yī)的《醫(yī)學典籍》中也有記載:“人有腳,猶如樹有根,樹枯根先竭,人老腳先衰。”
長沙自古就有保健文化。在出土了辛追“娭(ai)毑(jie)”的馬王堆漢墓中,有一“五十二病方”,這是目前我國最古老的醫(yī)藥文獻。而同于此墓出土的帛畫《導引圖》則以不同的人物姿勢,生動繪制了關(guān)于足療推拿和導氣的方法。
關(guān)于捏腳,民間也有“春天洗腳,升陽固脫;夏天洗腳,暑濕可祛;秋天洗腳,肺潤腸濡;冬天洗腳,丹田溫灼”的歌謠,足見以“洗腳”保健的健康意識已深入大眾日常。
光緒年間,長沙地區(qū)開始出現(xiàn)沐浴澡堂,不過那時只有圍鍋、木盆、桶子等較為簡陋的設(shè)備,水也是顧客們自己提來的。至上世紀30年代,洗浴中心日漸蓬勃發(fā)展,抗日戰(zhàn)爭前夕,長沙已有大規(guī)模澡堂十余家。
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在四處蔓延著硝煙與哀慟的華夏大地上,國民黨當局決定用“焦土政策”焚燒長沙,以抗日寇。在這場“文夕大火”中,三萬余名長沙百姓喪命,整座長沙城被焚燒殆盡,搭載在這座城市之中的生活也隨之消逝。全城僅有國貨陳列館后棟的健身浴室和“又一村”民眾浴室未遭燒毀,其余浴室全軍覆沒。
后來,長沙人憑著骨子里對按摩養(yǎng)生的堅持與追求,陸續(xù)重建了數(shù)十家浴室。至上世紀90年代,長沙洗浴文化又興,同時伴著其他地方足浴人才的涌入,足浴文化在長沙生根發(fā)芽。在追求時尚、勇于超前的消費觀念的催化下,“洗腳”逐漸成為了既符合長沙人生活需求,又能夠給予商家財富的項目,它越來越旺盛,一時間,洗腳城、足浴店在這個熱鬧的城市四處開張。
另外,氣候與地形也是助推長沙洗浴興盛的重要因素。長沙地處華中地區(qū)、湘江下游,東北、西北兩端山地環(huán)繞,地勢由南向北傾斜,形如一個向北開口的漏斗。由于身在亞熱帶季風氣候區(qū),長沙雨熱同期、降水豐沛,冬冷夏熱,且濕氣不易排出。長期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人體難免積累濕氣,需要以有效的方式排出。
當然,在相同的地理環(huán)境中,也孕育著為澡堂提供能源的自然物料。像東北的煤礦為大澡堂子提供白花花的水蒸氣一樣,長沙盛產(chǎn)稻谷,其洗浴中心則以棄之無用的糠殼為燃料,為大大小小的湯池提供低成本的能量。正因如此,很多以低成本燃料經(jīng)營的洗浴中心將銀子花在了裝修和服務上,在激烈的同行競爭與旺盛的顧客需求中,搓背、按摩、修腳等服務就應運而生了。
2009年,長沙成立了全國首個足浴按摩行業(yè)協(xié)會,三萬多家足浴按摩企業(yè)相互學習、相互競爭。今天,在基礎(chǔ)服務之上,長沙的洗腳文化已經(jīng)在相當程度上涵蓋了飲食文化、麻將文化、影視藝術(shù)等多元面向,不斷推陳出新,在新的夜幕下跳動著新的脈搏。
04、尾聲
夜幕降臨,人們在精美的浴室里,躺平、放松、呼吸,聊著最輕快的天兒,想著最輕松的事兒。洗浴過程中,好像大家最直接的清潔和保健目的往往被排在所有需求之后。
在這里,只要店家愿意,總有一天顧客可以蹦極;在氤氳的蒸汽中,日常生活的故事仍在延續(xù),但是總因為人情味兒而意外變得美麗。
像電影《洗澡》一樣,在浴室的微觀世界里,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去去。比如,一位女士在洗澡時,被闖入的歹徒搶了項鏈,她勇敢地追了出去;一個丈夫因為身體原因,日日與妻子吵架,分居住進澡堂后卻治好了病;一個有心理障礙的青年,不敢在眾人面前言語,卻能在澡堂里用意大利語完美地唱出《我的太陽》……而經(jīng)營澡堂的老劉一家,也在澡堂里收獲了全部人生。
生活的碎片不分南北,統(tǒng)統(tǒng)被溶解在水汽中,煩惱頓消,溫暖存留。為什么不在家里洗澡,要去浴室泡澡?大概是因為,浴室時光也是一段別樣的人生。
何悅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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